朱日和的第二天，风沙更大。
整个演习场，都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能见度，不足五十米。
“狼牙”的指挥部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那个代号“孤狼”的副大队长，正黑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沙盘。
沙盘上，代表着他方部队的红色标记，在昨天的第一次交锋中，损失惨重。
他精心布置的渗透计划，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野蛮方式，给硬生生地，撕碎了。
“报告！”一个参谋走了进来，“根据我们的情报，蓝军那支代号‘战斧’的部队，指挥官，是A军军长的儿子，高城。”
“高城？”孤狼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名字，他听说过。
一个靠着老子，才爬上来的，草包衙内。
“昨天指挥他们，从乱石滩穿插的，也是他？”孤狼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是的。”
“不可能。”孤狼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了。
“高城那种人，绝对想不出，这种刁钻的战术。”
“这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个代表着老A的，蓝色标记。
“是袁朗吗？”
他喃喃自语。
他觉得，只有袁朗那个，跟他斗了多年的老对手，才能想出，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
“命令所有部队，改变战术！”
孤狼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他们喜欢玩硬的，那我们就，跟他们硬碰硬！”
“今天，我们不搞渗透，不搞偷袭！”
“全线出击！目标，蓝军总指挥部！”
“我要让袁朗，和那个什么狗屁‘战斧’，看看我们‘狼牙’的，獠牙，到底有多锋利！”
“是！”
随着他一声令下。
沉寂了一晚的“狼牙”，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露出了它，最致命的獠牙。
无数的坦克，装甲车，伴随着步兵，从他们的阵地上，呼啸而出。
像一股钢铁洪流，朝着蓝军的阵地，碾压而来。
“我操！这帮家伙疯了？！”
高城在自己的指挥车里，看着屏幕上，那黑压压一片的，代表着敌军的红色箭头，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放弃自己最擅长的，特种作战，转而跟他们，打起了，集团冲锋。
“大队长，敌人来势太猛，我们的前沿阵地，快要顶不住了！”
通讯器里，传来马鸣，焦急的声音。
“顶不住，也得给老子，死死地顶住！”高城对着通讯器咆哮道。
“告诉弟兄们，我们身后，就是指挥部！退一步，就是全军覆没！”
“我们钢牙的兵，就没有，当逃兵的！”
“是！”
高城放下通讯器，眼睛，已经变得通红。
他知道，最惨烈的，硬仗，来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辆，属于老A的指挥车。
他知道，袁朗那个老狐狸，肯定也在看着。
他肯定在等着，看自己这个“愣头青”，怎么应对这个，必死的局面。
高城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祁同伟的脸。
他仿佛听到了，那个妖孽，在他耳边，轻描淡写地说着。
“大队长，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的背后，有我，有整个钢牙。”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像个爷们儿一样，冲上去！”
“把我们钢七连的，魂，给打出来！”
钢七连的魂！
高城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滚烫的血，从他的心底，直冲脑门。
他猛地抓起自己的钢盔，戴在头上。
然后，一脚踹开了指挥车的门。
“伍六一！”
他对着不远处，那个正急得抓耳挠腮的瘸子，发出了咆哮。
“到！”
“把我们所有的炮弹，都给老子，打出去！”
“目标，敌军冲锋集群！”
“给老子，狠狠地炸！”
“是！”
伍六一听到命令，脸上，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他那条好腿，猛地一蹬。
整个人，像一颗炮弹，冲向了炮兵阵地。
“兄弟们！开饭了！”
随着他一声怒吼。
钢牙大队，仅有的几门迫击炮，开始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轰！轰！轰！”
炮弹，像雨点一样，砸进了“狼牙”的冲锋集群中。
掀起了一团团，黑色的，死亡之花。
“马鸣！”
高城又抓起了通讯器。
“一中队，全体都有！”
“上刺刀！”
“跟着我，反冲锋！”
“什么？！”通讯器那头的马鸣，惊呆了。
“大队长！不行啊！敌人有坦克，有装甲车！我们这么冲上去，就是送死啊！”
“老子不管！”高城的声音，嘶哑而又决绝。
“今天，老子就要让‘狼牙’那帮兔崽子看看，什么叫，狭路相逢，勇者胜！”
“什么叫，我高城的兵，有我无敌！”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通讯器。
从车上，抄起一把95式步枪。
第一个，就冲出了阵地。
“钢七连的！跟我上！”
他那声，充满了悲壮和决绝的咆哮，响彻了整个战场。
马鸣在阵地上，听着通讯器里的忙音，又看着那个，像一头孤独的狮子，独自冲向钢铁洪流的，背影。
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知道，他们的连长，又变回了，那个在钢七连，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傻子。
“妈的！”
马鸣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对着身边的兄弟们，发出了嘶吼。
“都看到了吗？！”
“连长，都他妈冲上去了！”
“我们，还能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吗？！”
“不能！”
“上刺刀！”
“为了钢七-连！”
“杀！”
一群同样悍不畏死的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他们连长的身后。
像一股，决堤的洪水。
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由钢铁和火焰组成的，死亡之地。
袁朗在指挥车里，看着屏幕上，那一个，带着一群，悍不畏死的蓝色光点，主动迎向，那片巨大的，红色箭头的景象。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
“疯子……”
他喃喃自语。
“这他妈的，就是一群，疯子！”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特种兵，见过不怕死的，但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明知道是死，却还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这已经不是，战术了。
这是一种，精神。
一种，足以让任何敌人，都为之胆寒的，精神。
“大队长……”身边的齐桓，声音也有些颤抖，“我们……要不要支援？”
袁朗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他看到，那个带头的，蓝色的光点，在密集的，红色的火力网中，左冲右突。
他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硬生生地，在“狼牙”的钢铁洪流中，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然后，他身后的那些蓝色光点，就顺着这道口子，疯狂地，涌了进去。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冰冷的，钢铁。
他们用手里的刺刀，去挑战，呼啸的，子弹。
屏幕上，蓝色的光点，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熄灭。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像一群，扑火的飞蛾。
用自己的生命，去为身后的阵地，争取着，那多一秒的，时间。
终于。
当最后一个蓝色光点，即将被那片，无尽的红色，所吞噬的时候。
“狼牙”的攻势，停了下来。
演习导演部，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红方‘狼牙’，因指挥官判断失误，陷入蓝方步兵缠斗，损失惨重，攻击锐气已失。”
“蓝方‘战斧’，以损失百分之九十兵力的代价，成功迟滞红方进攻，为主力部队，争取了宝贵的，集结时间。”
“第一阶段，山地攻防战，结束。”
“蓝方，惨胜。”
高城站在那片，插满了代表着“阵亡”的白旗的，山坡上。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演习用的彩色颜料，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山下，那些，同样狼狈的，“狼牙”的队员。
他笑了。
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灿烂。
他抓起通讯器，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祁同伟！”
“你小子，看到了吗？！”
“老子，赢了！”
就在朱日和的黄沙，被高城那声胜利的咆哮搅得漫天飞舞的同时。
千里之外的岩台市，一场无声的战争，也进入了最后的，收网阶段。
夜，已经很深了。
但对于赵瑞龙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市里那场，声势浩大的“扫黑除恶”行动，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让他坐立难安。
虽然，行动并没有触及到他的核心产业。
但那些，被查封的赌场，被抓走的小弟，就像一个个不祥的信号，在不断地，刺激着他那根，早已变得无比敏感的，神经。
他总感觉，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在缓缓地，向他收紧。
“不行，不能再等了。”
赵瑞龙在“天上人间”那间，装修得如同皇宫般奢华的办公室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知道，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必须尽快，转移出去。
他拿起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