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脆的“滴答”，像是在一场喧闹的戏剧落幕后，秒针重新开始走动的声音。
整个会场，死一样地安静。
空气里还残留着谎言被撕碎的焦糊味，混杂着白芷崩溃时那歇斯底里的余音。
所有人的大脑都像被强行格式化，一片空白。
他们看着精神失控的白芷被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架走。
看着面如死灰的顾氏法务总监，和那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主持人王峰。
最后，所有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的女人身上。
闻人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缓缓站起身。
没有胜利者的姿态，也没有复仇后的快意。
她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角，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自家客厅准备招待客人。
她走向会场中央的发言台，那条路不长，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阴谋与背叛的废墟。
另一边，是她即将开启的，全新的黎明。
闻人语站在了发言台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麦克风上，却没有立刻开口。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扫过媒体席上那些举着镜头，却连快门都忘了按的记者。
扫过专家席上那些低着头，假装在整理文件的所谓权威。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那是一种纯粹的，俯瞰的姿态。
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刚刚结束的闹剧。
后台的顾长风，死死地盯着监视器里的那张脸，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失控的寒意。
直播间里，三千多万观众屏住了呼吸，弹幕都变得稀疏起来。
所有人都想知道，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会说什么。
是痛斥顾氏的卑劣？
还是揭露白芷更多的隐私，将这个昔日好友彻底踩进泥里？
终于，闻人语开口了。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来今天这场听证会，比预想中要热闹一些。”
一句近乎调侃的开场白，让全场的人都愣住了。
在这种剑拔弩张，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反转的时刻，她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闻人语没有理会众人的错愕，继续说道。
“关于我个人的事情，我想，苏眉女士刚刚展示的证据，已经足够清楚了。”
“我没兴趣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去剖析一段已经变质的友情，或者一桩明码标价的交易。”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了白芷被架离的方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商业的归商业，情分的归情分。对于白芷小姐今天的选择和遭遇，我表示遗憾，但，我不做评价。”
这番话，让所有准备看她痛打落水狗的人，都感到一阵错愕。
不解释？不攻击？
她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我靠！这格局！”
“牛逼！这都不踩一脚吗？换我得把白芷祖坟都刨了！”
“这才是真正的女王吧……根本不屑于跟那种货色计较。”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结束发言时，闻人语的话锋，猛地一转。
她的声音，也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今天，我站在这里，真正想说的，不是我闻人语个人的恩怨，而是另一件事。”
“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也问问屏幕前所有的朋友，你们有没有试过，被别人用技术，卡住脖子的滋味？”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却让在场许多科技媒体的记者，和一些行业内的人，脸色微变。
闻人语的声音在继续，带着一丝回忆的冷意。
“我试过。”
“三年前，我还在硅谷，带领一个团队，没日没夜地攻关一项核心算法。就在我们即将成功的前夜，合作的芯片供应商，一家独大的美国公司，单方面撕毁协议，停止了对我们的一切技术支持。”
“他们的负责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白人，傲慢地告诉我，这项技术，你们中国人，永远不可能独立完成。想用，可以，拿你们未来产品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来换。”
“那一刻，我看着我们团队所有人的心血，在别人的一句话里，变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废铁。”
她的声音不重，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听众的心上。
那不是卖惨。
那是一种被刺伤了民族自尊心后，刻骨铭心的屈辱。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回来。我要做我们自己的核心系统，自己的技术标准！我要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看看，我们中国人，到底能不能行！”
“所以，才有了启航科技，才有了‘天穹’系统！”
“‘天穹’的每一行代码，都是我们团队一个一个字符敲出来的！它的每一项专利，都是我们熬了无数个通宵，用掉的咖啡杯堆成山换来的！”
“它不完美，它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但它，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是我们挺直腰杆，走向未来的底气！”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昂，那双平静的眼眸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那火焰，足以燎原。
“他们，可以用资本收买媒体，用谎言编织罪名，用最卑劣的手段来攻击我个人。”
“他们可以把我闻人语，描绘成一个窃贼，一个荡妇，一个魔鬼。”
“这些，我不在乎。”
闻人ur语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但是！”
一声断喝，震慑全场。
“他们，玷污不了我们这一代科技人，想要用自己的技术，改变这个国家的未来的决心！”
“你可以用卑劣的手段攻击我，但你无法阻止我脚下这条路的延伸！”
“因为它的终点，是星辰大海！”
话音落下。
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里蕴含的巨大能量和理想主义的光辉，冲击得头皮发麻。
这已经不是一场关于商业纠纷的听证会了。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战斗宣言。
后台休息室里，顾长风手里的红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毯上，猩红的酒液，像刺目的鲜血。
直播间里，三千多万观众，在长达十秒的静默后，弹幕以一种火山喷发般的姿态，彻底淹没了整个屏幕。
“卧槽……我一个大男人，听得热血沸腾！”
“星辰大海！妈的，这才是我们该追的星！”
“从今天起，我就是闻人语的脑残粉！谁黑她我跟谁急！”
“启航科技的产品在哪买？老子这就去下一百单！”
会场里。
不知是谁，第一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掌声，从一个角落，迅速蔓延开来。
那些媒体记者，那些行业代表，甚至连那几个之前批判闻人语的“专家”，都下意识地站起身，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在这雷鸣般的掌声中，闻人语缓缓走下发言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依然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点燃了全场的，不是她自己。
聚光灯下，她成了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源。
而那些曾经试图将她拖入深渊的黑暗，此刻，已然在她身后，被衬托得渺小，且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