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放下电话。
她只说了一个字。
套房里，陆云帆、周毅、林涛三个人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闻人语的目光扫过他们。
“开始。”
两个字落下，像按下了一个开关。
秦晚转身，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两个安保人员点了一下头。
套房的门被关上，反锁。
其中一个安保人员拿出一个黑色的仪器，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仪器发出一声轻微的电流声，一圈绿灯亮起。
房间里所有的手机屏幕，瞬间失去了信号。
另一个安保人员走到设备区，拔掉了墙上连接外部网络的光纤接口。
整个楼层，物理断网。
这间套房，成了一座信息孤岛。
陆云帆深吸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主控台前。
他戴上耳机麦克风。
“情报组，‘蜂巢’计划启动。”
“所有资金进入静默状态，等待我的指令。”
他面前的九块屏幕，瞬间被分割成上百个更小的窗口。
每一个窗口，都代表一个遍布全球的离岸公司账户。
“第一批资金，四百亿港币。”
陆云帆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达出去。
“目标，拆分成四千份，每份一千万港币。”
“A组负责前一千份，通过‘海鸥’一号线路，注入开曼群岛的十七个账户。”
“b组负责第二批，走‘信天翁’三号线路，目标英属维尔京群岛。”
“记住，每笔交易间隔不能低于三秒，不能高于五秒。所有交易必须伪装成常规的国际贸易结算。”
指令下达。
屏幕上的数据开始以一种有序的方式流动。
一笔笔资金，像被拆解成无数水滴的洪流，悄无声息地汇入全球金融系统的毛细血管。
周毅和林涛的区域，气氛同样凝重。
“模型矩阵已加载。”周毅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七十三种攻击模型全部在线，随时可以调用。”
林涛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衍生品交易端口已连接。伦敦，纽约，新加坡，东京，四地服务器同步。”
闻人语走到房间中央的白板前。
白板上还留着“做空泰铢”四个字。
她拿起板擦，把那四个字擦掉。
然后拿起笔，画了一张简单的世界地图，在几个位置画上圆圈。
香港，伦敦，纽约，东京。
她用一条线，把香港和另外三个圆圈连接起来。
“陆云帆。”她开口。
“我要在七十二小时内，将四百亿美元的本金，全部兑换成美元，存入我们在纽约和伦敦的指定账户。”
陆云帆的眼睛盯着屏幕，没有回头。
“老板，七十二小时太长了。”
“四十八小时就够了。”
“很好。”闻人语点头。
她又看向周毅和林涛。
“你们的任务，是在这四十八小时内，利用这些到账的资金，通过你们建立的模型，在市场上建立起足够庞大的泰铢空头头寸。”
“我要最高倍数的杠杆。”
周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老板，最高倍杠杆，风险敞口会超出所有安全阈值。”
“我知道。”闻人语说。
“所以，你们的工作不是简单的下单。”
“你们要用最复杂的期权组合，把我们的真实意图，隐藏在几万笔看似毫无关联的对冲交易里。”
“我要让市场以为，这里有几百个不同的投机者，在用几百种不同的策略做交易。而不是一个，准备掀桌子的疯子。”
林涛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老板，这需要方辰的技术支持。我们需要一套能实时生成伪装交易指令的算法。”
“他已经在做了。”闻人语说。
“你们的交易系统后台，现在应该能看到一个名为‘千面’的接口。连接它。”
林涛立刻操作，几秒后，他的眼睛亮了。
“接口已连接。我的天，这个算法……”
他没有说下去，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作战指令下达完毕。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只有键盘声和服务器嗡鸣声的寂静。
第一天。
套房的桌上，开始出现咖啡杯和能量饮料的空罐。
陆云帆的声音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第一批一百亿美元已完成兑换。”
“资金已进入伦敦账户群。”
“周毅，林涛，你们可以动用第一批火力了。”
周毅的指令立刻发出。
“启动‘海妖’模型。”
“目标，伦敦外汇远期市场。”
“建立第一批，规模二十亿美元的三个月泰铢空头合约。”
“同时，在新加坡期权市场，购入等额的泰铢看涨期权，作为伪装。”
林涛紧接着跟上。
“‘千面’系统启动。”
“同步生成一千三百笔小额对冲交易指令，覆盖欧洲十七个交易所。”
屏幕上的代码瀑布一样刷新。
庞大的资金，像一条深海巨兽，在水下悄无声息地张开了它的嘴。
水面上，风平浪静。
第二天。
房间里的空气开始变得浑浊，混杂着咖啡，尼古丁和汗水的味道。
陆云帆的眼球布满了血丝。
“第二批，一百五十亿美元，兑换完成。”
“资金已注入纽约账户。”
周毅的声音透着疲惫。
“启动‘利维坦’模型。”
“目标，纽约期货市场。”
“建立五十亿美元的六个月泰铢空头头寸。”
“林涛，掩护。”
“明白。”林涛的回答很短促。
“‘千面’系统过载百分之三十，正在生成三千笔伪装指令。”
“方辰的算法还能撑住。”
秦晚安静地穿梭在房间里，给每个人续上咖啡，或者放下一份三明治。
没有人有时间吃。
她走到闻人语身边。
闻人语一直站着，看着主屏幕上那张不断变化的数据图表。
图表上，代表他们空头头寸的曲线，正在以一种平滑但坚决的角度，向上攀升。
“香港那边，霍家元老会又在施压。”秦晚低声说。
“霍先生顶住了。”
闻人语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
“知道了。”
第三天。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光痕。
房间里的人好像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陆云帆的胡子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最后一笔资金，一百五十亿美元，全部兑换完成。”
“总计四百亿美元本金，已全部进入指定作战账户。”
周毅和林涛看起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所有模型已执行完毕。”
“总计四百亿美元本金，平均杠杆二十倍，建立八千亿美元规模的泰铢空头总头寸。”
“所有头寸已通过‘千面’系统进行伪装。”
“目前，市场上没有任何异常波动的警报。”
“我们……成功了。”
林涛说完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键盘声终于停了。
房间里只剩下服务器散热风扇单调的嗡鸣。
陆云帆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
他走到闻人语面前，因为连续四十八小时没有好好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
“老板。”
“网，已经撒下去了。”
闻人语转过身，看着他。
她又看了看周毅和林涛。
“去休息。”她说。
“三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你们出现在这里。”
陆云帆和周毅林涛对视一眼，没有多问，转身走进了套房的卧室。
秦晚开始收拾桌上堆积如山的垃圾。
闻人语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正午的阳光涌了进来，刺得人眼睛发痛。
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眼神平静。
三个小时后。
陆云帆，周毅，林涛再次出现在房间里。
他们冲了澡，换了衣服，脸上虽然还挂着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闻人语指着主屏幕。
屏幕上是泰国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的实时走势图。
一条平稳的直线。
“你们看，什么都没有发生。”闻人语说。
“八千亿美元的空头头寸，像一颗石头沉进了大海，连一圈涟漪都没有。”
陆云帆看着那条平稳的曲线，眉头却皱了起来。
“太安静了。”
他喃喃自语。
“安静得不正常。”
周毅也开口：“我们的交易量，就算被‘千面’系统拆分伪装，也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泰国央行和那些华尔街大行的风控系统，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闻人语没有说话，她在等他们自己想明白。
陆云帆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最后停在闻人语的脸上。
一个念头，像电流一样击中了他。
他的脸色变了。
“除非……”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除非市场上，有另一股更庞大的力量，用更汹涌的交易量，掩盖了我们的所有动作。”
“有人在给我们当掩护。”
周毅和林涛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闻人语走到白板前，拿起黑色的记号笔。
她在地图上，代表纽约的那个圈上，重重画了一个叉。
“他不是在给我们当掩护。”
闻人语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三个组员。
“他只是比我们更心急。”
“乔纳森·安德森，已经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