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集团的宴会厅，灯火通明。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摆满了长桌，桌上是堆成小山的食物和排列整齐的香槟塔。
空气里混合着酒精、食物和狂喜的味道。
“赢了！”
周毅把一杯香槟一饮而尽，脸颊泛着红色。
他抓着林涛的肩膀，用力摇晃。
“我们真的赢了！”
林涛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瓶，给两个人的杯子重新倒满。
他的手还在轻微发抖。
陆云帆靠在窗边，看着楼下中环的车流，手中的酒杯一直没有动。
他身后，是整个交易团队的狂欢。
有人把领带解下来绑在头上，有人抱着同事喜极而泣，还有人一遍遍地对着手机屏幕上的银行余额傻笑。
那串数字，他们已经看了几百遍。
“陆总，过来喝一杯！”一个年轻的交易员举着杯子朝他喊。
陆云帆转过身，举了举杯子，挤出一个笑容。
他喝不下。
那场风暴的余波，还在他的神经里震荡。
闻人语的最后那道命令，像一个谜团，压在他的心头。
“把所有美元，全部，立刻，换成日元。”
为什么？
没人敢问，但每个人都在想。
霍思燕端着一杯果汁走了过来。
“他们需要发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睛里有光。
陆云帆点点头。
“我只是……还没缓过来。”
“我也是。”霍思燕看着狂欢的人群，“我刚刚签完汇丰银行的最后一份文件，他们主席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抽贷。”陆云帆说。
霍思燕笑了笑。
“他现在想给我们增额，我拒绝了。”
“为什么？”
“闻人小姐说的。”
霍思燕看着陆云帆。
“她说，从今天起，我们不再需要看任何银行的脸色。”
宴会厅的门被推开。
闻人语走了进来。
她身边跟着秦晚和雷啸。
她一出现，整个宴会厅的声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那是混杂着敬畏、狂热和崇拜的目光。
闻人语走到香槟塔前，秦晚递给她一杯酒。
她环视全场，看着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举起杯子。
“各位。”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辛苦了。”
短短三个字。
周毅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敬老板！”
陆云帆第一个举起杯子，声音沙哑。
“敬闻人女士！”
“敬新世界！”
喊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高高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闻人语将杯中的香槟喝完。
然后，她把空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整个大厅再次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他们以为会是更多的勉励，或者对未来的展望。
闻人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庆祝到此为止。”
她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微小的骚动。
有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毅和林涛互相看了一眼，眼里的狂热迅速冷却，转为不解。
闻人语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
“从明天早上九点开始。”
“将我们账户里所有的盈利，继续加仓。”
陆云帆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还要加仓？
闻人语停顿了一下，给他们一个消化的时间。
然后，她吐出了接下来的话，像是在宣布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决定。
“做空下一个目标。”
“印尼盾。”
整个宴会厅，死一样地安静。
印尼盾？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每个人的脑子里炸开。
他们刚刚从泰铢的尸体上爬起来，身上的血迹都还没干。
现在，立刻，就要扑向下一个战场？
没有人能理解。
但没有人提出质疑。
长达数月的并肩作战，闻人语用一次次精准到妖异的预判，早已将自己的意志，刻进了这支团队的骨髓里。
三秒钟的死寂之后。
陆云帆上前一步，他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紧绷。
“需要准备什么资料？”
周毅立刻接口。
“印尼央行的所有数据，我今晚就整理出来！”
林涛跟着说。
“所有交易通道，随时可以启动！”
“我们听老板的！”
“干！”
人群中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吼声，那不是狂欢的喧嚣，而是战士领命出征的咆哮。
之前的狂喜和迷茫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即将再次投入战斗的亢奋。
闻人语看着他们的反应，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转向雷啸和方辰。
“你们两个，跟我来。”
她说完，转身走向宴会厅旁边的一间小休息室。
雷啸和方辰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休息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闻人语没有坐下，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硬盘。
她把硬盘递给雷啸。
“雷大哥。”
她的称呼变了，语气也变了。
雷啸接过硬盘，那东西入手很沉。
“老板，请吩咐。”
闻人语看着他的眼睛。
“金融战争，只是手段。”
“从这次的盈利中，我会拨出十亿美金。”
雷啸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十亿美金。
“这笔钱，你亲自带队，去一趟俄罗斯。”
“俄罗斯？”
雷啸第一次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他身边的方辰，那个永远躲在电脑屏幕后的技术天才，也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
去俄罗斯干什么？
闻人语没有直接回答。
“方辰。”
“在。”方辰连忙应声。
“我会给你一份清单，你派最好的技术专家，协助雷大哥。”
“需要什么技术支持？”方辰问。
“评估。”
闻人语吐出两个字。
“评估那些工厂、生产线、技术图纸、专利，还有……人。”
雷啸和方辰的困惑更深了。
闻人语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苏联倒下没几年，那片土地上，有很多好东西。”
“最好的科学家，最顶尖的工程师，最先进的重工设备。”
“他们现在很饿，很迷茫。”
“他们守着宝山，却在用金子换面包。”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雷啸手中的硬盘上。
“这个硬盘里，有我们需要的几乎所有东西。从机床到发动机，从材料配方到航空技术。”
“记住，用最低的价格，把我们未来二十年发展实业需要的所有东西，都给我买回来。”
“能买的设备，就买设备。”
“不能买的设备，就买他们的技术，买他们的图纸。”
“技术和图纸都买不到，就把掌握这些技术的人，给我请回来。用最高的价钱，最好的待遇。”
雷啸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又好像更糊涂了。
他以为老板的目标是金融市场，是那些跳动的数字。
可现在，她却把目光投向了那些笨重的钢铁和遥远的人才。
闻人语看着他，声音变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们都在玩钱的游戏，但钱本身不创造价值。”
“我们要用他们印的废纸，去换回能铸造国家根基的钢铁和智慧。”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雷啸脑中的所有迷雾。
他瞬间明白了。
做空泰铢，做空印尼盾，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筹集“废纸”。
老板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些虚拟的数字。
而是这些能被触摸，能被建造，能改变世界的东西。
雷啸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挺直了身体，像一个领受军令的士兵。
他对着闻人语，重重地点了下头。
“保证完成任务。”
没有多余的废话。
闻人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对方辰说。
“技术团队的安全，交给雷大哥。你们的任务，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甄别出最有价值的目标。”
方辰用力推了推眼镜。
“明白。我马上组建一个专家团，二十四小时待命。”
“去吧。”
闻人语挥了挥手。
“陆云帆那边，我会让秦晚去对接。金融战场是正面，你们是奇兵。”
“兵分两路。”
雷啸和方辰拿着那个沉重的硬盘，走出了休息室。
门外，陆云帆和周毅他们已经开始围着一张桌子，在白板上疯狂地书写和计算着关于印尼盾的一切。
狂欢已经彻底结束。
新的战争，提前开始了。
雷啸握紧了手里的硬盘，它的重量仿佛烙印在他的掌心。
俄罗斯。
那片冰天雪地里，究竟藏着老板想要的什么？
休息室里，只剩下闻人语一个人。
她没有回头，目光穿透了玻璃，穿透了眼前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她的视线，落向了遥远的、冰冷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