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的手指从触控板上挪开。
屏幕上，那架代号为苏xx的战机蓝图，静静地铺展。
前掠的机翼，一体化的机身，像一只来自未来的金属猎鹰。
她的目光在图纸上停留了三秒。
然后，她移动光标，关掉了图片窗口。
她没有一丝留恋，仿佛刚刚看的不是一个足以颠覆世界航空格局的怪物，只是一张普通的风景画。
她选中了雷啸发来的整封邮件，包括里面所有的附件。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加密协议，将邮件打包成一个数据块。
她打开另一个通讯窗口，收件人一栏，只有一个名字。
方辰。
她点击了发送。
绿色的进度条一闪而过，数据块消失在网络深处。
***
国内，某间灯火通明的服务器机房。
方辰靠在人体工学椅上，脚搭在桌子边。
他面前的四块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正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刷新。
他端起桌上一杯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口，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不对，算法的冗余还是太高。”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一行行新的代码取代了旧的。
就在这时，右下角的屏幕弹出一个小小的绿色信封图标。
信封上有一个简洁的“闻”字。
方辰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叹了口气。
“老板又从哪里淘到洋垃圾了？”
他嘟囔着，伸手点开了那个图标。
一个加密文件包。
他熟练地输入密钥，开始解压。
“让我猜猜，这次是哪个倒闭工厂的旧机床，还是哪个被淘汰的生产线图纸？”
文件解压完成，一个个附件图标跳了出来。
方辰的目光扫过，不以为意。
“现场影像……又是签合同的照片，一群饿坏了的老毛子。”
“清单……让我看看，专利库，技术库，A级……嗯？”
他的手停住了。
他坐直了身体，把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
他点开了那份名为“清单”的文档。
密密麻麻的俄文和专业术语，占据了整个屏幕。
他的目光从第一行开始，缓缓向下移动。
一开始，他的表情还很平静。
三秒后，他的眉毛扬了起来。
十秒后，他的嘴巴微微张开。
三十秒后，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看到了“苏霍伊设计局A级技术库”这一行字。
他的手开始抖。
他看到了“未完成项目”和“预研方案”这些词。
他的眼睛瞪圆了。
他猛地滚动鼠标滑轮，文档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看到了那个文件名。
“Пpoekтxx.jpg”。
“不可能……”
方辰的声音带着颤音，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攥住了。
他手忙脚乱地关掉清单，返回附件列表，光标像喝醉了酒一样，在那张图片上晃来晃去。
他点了一下。
图片开始加载。
当那张充满了工业美感的蓝图，在屏幕上完全展开时。
方辰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身后的椅子被撞得向后滑出，轮子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没有理会。
他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屏幕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对前掠的机翼。
“我的天……”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他伸出手，手指颤抖着，想要触摸屏幕上那冰冷的线条，却又不敢。
“前掠翼，静不安定结构，矢量推力……这是……这是神话里的东西！”
他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原地转了两圈，又冲回屏幕前。
他点开那些现场照片，看到仓库里堆积如山的泛黄图纸。
他点开那份三百多人的工程师名单，看到那些在前世如雷贯耳的名字。
“疯了……疯了……”
“她把苏霍伊的家底都给掏空了！”
“用一船方便面？”
方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碾压。
他猛地转身，扑到桌前，抓起一部内部通讯器。
他甚至等不及拨号，直接按下了视频通话的快捷键。
***
闻人语的电脑屏幕上，弹出了方辰的视频请求。
她点了接通。
方辰那张写满震惊和狂热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他的头发像鸡窝，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背景是他那永远混乱的机房。
“老板！”
方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你……那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闻人语没有回答。
她看着屏幕里的方辰，平静地问。
“看完了？”
“看完了！不！我才看了个皮毛！”
方辰挥舞着手臂，语无伦次。
“这是苏霍伊设计局几十年的心血！这里面……这里面有至少三个项目，领先现在这个时代十年！不，是二十年！”
“尤其是那个‘xx’项目！那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它的气动布局，它的飞控逻辑，如果能实现……如果能实现……”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喘气。
闻人语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吹了吹。
“所以，这些东西有用。”
她的语气，像是在确认一件小事。
“有用？”
方辰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老板，这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这是……”
他卡住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他指着自己的屏幕方向，声音陡然拔高。
“这是未来！是通往下一个科技纪元的钥匙！”
“有了这些东西，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我们可以打造出一个横跨航空、材料、电子和信息技术的超级帝国！”
“这比你在韩国赢一百次都重要！”
方辰吼了出来。
闻人语喝了一口咖啡。
她看着方辰那张因为狂喜而涨红的脸，缓缓开口。
“金融战争，我们赚到的是钱，是弹药。”
方辰愣住了，下意识地听着。
闻人语放下咖啡杯，目光穿过屏幕，仿佛看到了方辰身后，那片由代码和数据构成的世界。
“钱，是帝国的血肉。”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后半句话。
“而科技，是帝国的骨骼。”
轰。
方辰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帝国的血肉……
帝国的骨骼……
这两句话，像两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所有迷雾。
他瞬间明白了。
他明白了闻人语做的这一切。
金融战争的胜利，那天文数字般的利润，在她眼里，不过是用来购买这些“骨骼”的经费。
她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钱。
她的棋盘，比所有人都大。
方辰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屏幕里闻人语那张平静的脸，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敬畏感，从心底升起，淹没了四肢百骸。
他疯狂点头，像个得到圣谕的信徒。
“我明白了……老板，我明白了……”
闻人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的、不属于这个办公室的震动声，突然响起。
声音来自她办公桌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部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和按键的通讯终端。
它像一块沉默的黑曜石，平时没有任何存在感。
此刻，它整个机身都在轻微震动，黑色的屏幕上，一个复杂的徽记正在缓缓亮起，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无数扭曲的触手，缠绕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
闻人语的目光转了过去。
视频通话里，方辰还在激动地规划着未来。
“老板，我们马上成立一个最高级别的实验室，不，是研究院！我要把这些工程师全部接过来！我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闻人语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不是面对敌人时的冰冷，也不是布局时的深邃。
那是一种……混杂着了然和一丝玩味的平静。
闻人语没有理会方辰，她只是看着那个正在发光的黑色终端。
她没有去接。
几秒钟后，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出男女的合成音，从那个终端里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整个安静的办公室。
“闻人语女士，我们注意你很久了。”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有兴趣，来玩一场更高级的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