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睫毛抖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纸片。
慕倾月的手指立刻压上唇边，没出声，只是用眼神钉住他。她能感觉到——空气里还飘着一丝极细的灵流，像是看不见的丝线，在缓慢扫过他们的身体轮廓。机关没完全睡死，还在验货。
她指尖轻轻点地，一缕灵力渗入石缝，模拟尘埃落定的震动频率。那股扫描的波动迟疑了半瞬，随即减弱，最终消散。
“可以睁眼了。”她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
云逸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自己袖子——刚才差点被铁刺绞碎的地方，现在只剩一道焦黑的裂口。他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见慕倾月已经蹲到了通道边缘。
那里躺着一名队员，左肩被尖刺划开一道深口，血混着淡青色的液体往外渗。那人脸色发灰，呼吸急促，显然是中了机关上的毒。
“不是普通伤口。”云逸凑过来，“你看那颜色，青里泛紫，应该是‘蚀脉棘’的毒素。这玩意儿会顺着经络爬，三个时辰内不处理，整条胳膊就得废。”
慕倾月没答话，直接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塞进伤者嘴里。丹丸入口即化，那人抽搐了一下，呼吸渐渐平稳。
“清络丹？”云逸认了出来，“这可是高阶疗伤药，外面一颗要五百灵石起步。”
“省点口水。”她抬手按在伤者肩头，掌心溢出温和灵力，顺着对方经脉缓缓推进。药效被引导着在体内游走，将毒素逼向四肢末端。片刻后，那人指尖渗出几滴黑血，腥臭扑鼻。
“活下来了。”云逸咧嘴一笑，“你这手速，比我们宗门医堂长老还利索。”
“别夸我。”她收回手，“再夸我就收你诊金。”
云逸正要回嘴，忽然察觉脚下不对劲——地面还在翻转。原本完整的石板一块块翘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风从下面往上吹，带着腐朽的气息。
“这地方撑不了多久。”他说，“咱们得赶紧过去。”
前方拱门依旧静立，蓝光在凹槽中流转，像是某种等待开启的信号。可那凹槽光滑无孔，既不像钥匙位，也不像符箓插槽，更不像能灌注灵力的地方。
慕倾月盯着那行小字：“唯有虚妄者，方可通行。”
“虚妄……”她低声念了一遍，“不是假的，是‘不存在’的东西。”
“你是说——意念？”云逸眼睛一亮，“神识？”
她没回答，闭上眼，神识凝聚成一道极细的影子，缓缓探向凹槽。
接触瞬间，蓝光暴涨。
整个拱门嗡鸣一声，凹槽如水面般荡开涟漪，竟将她的神识吸了进去。紧接着，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轻响，厚重石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甬道。
“成了？”云逸瞪大眼。
“不一定。”她睁开眼，“有时候最危险的不是机关，是它装死。”
她说完，从戒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飘到甬道入口处，突然自燃，火光一闪即灭。
没有触发警报，没有落下巨石，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是真的关了。”云逸松了口气。
“也可能是等我们全进去再关。”她冷冷道，“走前面。”
“啊？我？”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吗？现在怂了？”
云逸苦着脸走在前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慕倾月跟在最后，手里捏着一张定岩符，随时准备加固松动的石板。
通道边缘不断崩塌，有些地方只剩窄窄一条石棱可供落脚。伤员行动不便，走了几步就踉跄了一下，眼看要摔。
她抬手打出一道灵诀，灵力织成网状屏障托住那人身体，云逸赶紧上前搀扶。
“你这浮灵诀用得真顺。”云逸一边拽人一边嘀咕，“感觉你早就练过无数遍似的。”
“可能吧。”她淡淡道，“毕竟死过好几次。”
云逸脚步顿了一下，没敢接这话。
终于，四人陆续穿过拱门，抵达一处相对完好的前厅。地面平整，墙壁完整，头顶还有几盏残存的灵灯微微发亮。
“总算有个能喘气的地儿。”云逸一屁股坐下，抹了把汗，“刚才那阵仗，比我爹当年讲的战场还刺激。”
“别放松。”慕倾月站在新入口前，目光扫视前方甬道，“真正的麻烦，往往藏在安全之后。”
她话音未落，忽然察觉手中灵光微闪——是系统面板弹了出来。
【检测到高阶禁制波动，建议立即撤离或启动防护机制】
她皱眉：系统居然主动预警？
还没来得及反应，云逸突然指着地上：“等等，这图案……不对劲。”
她低头看去，前厅地面刻着一圈复杂纹路，起初以为是装饰，现在才发现，那些线条隐隐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轮廓。
“九宫归元锁？”云逸认了出来，“这是困阵！一旦有人踏进中心区域，就会被封印灵力，动弹不得！”
“所以刚才的机关杀阵，只是为了把人逼到这里？”慕倾月冷笑，“典型的诱敌深入。”
“那我们现在……是在阵外？”
“暂时是。”她盯着阵法边缘的一道裂痕，“这阵年久失修，有缺口。只要不踩中间那块菱形石板，就不会触发。”
云逸松了口气：“还好发现得早。”
“别庆幸。”她蹲下身，指尖轻触阵纹，“这阵法残留的灵压方向不对——它是向外扩散的，说明曾经有人从里面破阵而出。”
“意思是……里面关过东西？”
“或者，逃出来过。”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骤然紧绷。
慕倾月站起身，从戒中取出一枚铜镜模样的法宝。这是系统奖励里的稀有道具——**窥天鉴**，能短暂映照出空间内的隐匿痕迹。
她催动灵力，镜面泛起波光。
下一秒，镜中浮现一道模糊影像：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跪在阵心，双手高举，仿佛在撕开什么。而头顶的石壁，赫然裂开一道巨大缝隙，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撞出去的。
“这人……是谁？”云逸声音发紧。
“不知道。”她收起镜子，“但能单凭肉身冲破九宫归元锁，至少是化神期以上的存在。”
“那它现在在哪？”
“也许早就跑了。”她看着甬道深处，“也许……一直没走远。”
云逸咽了口唾沫：“你说会不会是……血魔宗的人干的？”
“血魔宗？”她嗤笑一声，“他们连阵法边缘都不敢碰。”
她转身走向前厅另一侧，那里有一扇半掩的石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像是某种矿物自发的荧辉。
“那边还有路。”她说。
“你还打算进去？”云逸吓了一跳，“刚才那阵法都够呛了，再往里谁知道还有什么？”
“任务目标在最深处。”她回头看他，“你要是怕，可以留在这里守着伤员。”
“谁怕了！”云逸梗着脖子站起来，“我只是提醒你谨慎行事！再说了，你一个人进去更危险！”
“危险的事我干得多了。”她推开门，“习惯了。”
石门后是一段向下的阶梯，两侧镶嵌着发光晶石，照亮了墙面的浮雕。那些图案描绘着古老的祭祀场景：一群人围着祭坛跪拜，台上站着一个戴面具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把形状诡异的刀。
云逸看得头皮发麻：“这画风怎么越看越邪门？”
“很正常。”她说，“邪道都喜欢搞这种仪式感。”
他们一步步往下走，空气越来越冷。走到中途，慕倾月忽然停下。
“怎么了？”云逸问。
她没说话，弯腰捡起地上一片碎布。那布料质地特殊，边缘烧焦，像是被人强行扯断的。
她翻过来一看，瞳孔微缩。
布角上绣着一个小小的符号——三瓣莲，中间一点红。
凌霄阁的标记。
“楚瑶？”云逸也看到了，“她来过这儿？”
慕倾月没吭声，把布片收进戒中。手指却攥紧了一瞬。
原来你也来了……这时候。
她继续往下走，步伐比之前快了些。
阶梯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中央有个手掌大小的凹槽，形状奇特，像是一只张开的眼睛。
她伸手试探性地靠近。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凹槽的刹那，整扇门突然震动起来，内部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