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屏幕上“李雪”两个字，刘亚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几秒钟后，才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他胸口生疼。
庆功宴的羞辱感还未散去，这个来电像是一道诡异的追光，将他钉在了原地。
他犹豫着，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应该直接挂断，彻底与这个带给他无尽耻辱的女人划清界限。但内心深处那股卑劣的、渴望被关注、甚至渴望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丝“她或许后悔了”证明的念头，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最终，那点可怜巴巴的、属于自卑者的期待，战胜了理智。
他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李雪的声音，没有了刚才在烧烤摊上的甜美娇嗲，反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带着点疲惫和忧郁的腔调：
“亚豪……你，回家了吗？”
刘亚豪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地“嗯”了一声。
“我……我刚跟韩凯朝吵了一架。”李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委屈的哽咽，“他……他那些朋友灌他酒，我说了他两句，他就不耐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甩脸色……”
刘亚豪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方面，他有一种扭曲的快感，看，他们果然不是铁板一块；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这种幸灾乐祸的心理感到羞愧。
“亚豪，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清楚。”李雪的声音带着恳求，“就在你家附近那个小公园，行吗？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见面？
刘亚豪的心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夹杂着某种病态的期待，再次涌上心头。他明知道这很可能又是一个陷阱，明知道再见她只会自取其辱，但“当面对质”、“说清楚”这些字眼，对他这个渴望 closure、渴望在破碎关系中找到一个明确句号的自卑者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也许，这次见面，能让他彻底死心？
也许，她能给出一个解释，哪怕只是虚伪的，也能稍微抚平他内心的褶皱？
“……好。”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答应了。
半小时后，刘亚豪在那个灯光昏暗、没什么人迹的小公园的长椅上，见到了李雪。
她独自一人，穿着那身昂贵的连衣裙，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脸上没有了精致的妆容，带着一丝刻意流露的憔悴。
“亚豪。”她看到他，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却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有什么事，说吧。”刘亚豪没有看她，目光盯着面前黑黢黢的灌木丛。
李雪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酝酿情绪，然后才幽幽开口：“亚豪，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伤害了你。我……我很抱歉。”
刘亚豪心里冷笑，抱歉？如果抱歉有用的话。
“但是，我们之间，可能真的就……那样了吧。”李雪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理智”而“成熟”，“有些东西，留着也是彼此尴尬，不如……物归原主，也算是个了断。”
刘亚豪一愣，转过头看她：“什么东西？”
李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就是……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送我的那些……比较贵重的东西。比如那条项链，还有那个包包……我觉得，还是还给你比较好。毕竟……我们现在各自都有了新的生活。”
轰！
刘亚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
他万万没想到，李雪深夜找他出来，所谓的“谈一谈”、“说清楚”，竟然是为了……要回他送她的礼物？！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羞辱和荒谬感的怒火，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烧得他双眼赤红！
他为了她省吃俭用，为了她熬夜接活，掏空心思给她买那些她喜欢的东西，当时她接受得多么理所当然，笑靥如花！而现在，为了和她那个“正牌男友”表忠心，为了彻底撇清与他的关系，她竟然连这点东西都要索回？！
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东西？！连这点送出去的礼物，都成了她需要清理的“污点”吗？！
“李雪！”刘亚豪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他妈把我当什么？！收破烂的吗？！送出去的东西，我刘亚豪还没下贱到要回来！”
他的怒吼在寂静的公园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雪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但随即也站了起来，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憔悴和忧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刘亚豪你喊什么喊！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那些东西都不便宜，你现在又买房压力那么大，拿回去卖了或者送给你以后的女朋友不好吗？！我好心好意，你倒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
“为我着想？”刘亚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你他妈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不就是怕韩凯朝知道你留着我的东西不高兴吗？！你不就是想在你新主子面前表忠心吗？！李雪，我以前只觉得你虚荣，没想到你还这么恶心！”
“你！”李雪气得脸色煞白，胸脯剧烈起伏，“刘亚豪！你混蛋！对！我就是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看到你送的东西就觉得恶心！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最后一丝伪装也被撕破，两人彻底图穷匕见。
刘亚野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突然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所有的愤怒、羞辱，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
跟这样一个女人，还有什么可争论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他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东西，我明天收拾好，给你寄过去。地址发我。从此以后，我们两清，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他不再看李雪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恶心和窒息的地方。
李雪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愤恨地跺了跺脚。
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刘亚豪像虚脱一样瘫倒在地板上。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大口地喘着气。
李雪索回礼物的行为，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内心那点可怜的、关于旧情的残念。
他以为自己会痛哭，会崩溃。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
极致的羞辱之后，反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爬起来，打开灯，开始翻箱倒柜，找出所有和李雪有关的东西——那条他攒了三个月钱买的项链，那个他跑了半个城市才买到的限量款包包，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礼物……
他把它们统统塞进一个纸箱里，封好。然后，按照李雪发来的地址，预约了明天的快递上门取件。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那个纸箱，心里一片冰凉。
这一次，应该是真的结束了吧。
他这样想着，感到一种被掏空后的、诡异的轻松。
然而，他低估了李雪的死缠烂打，也高估了自己那颗渴望被爱、极度自卑的心的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