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齐辰的发梢往下淌，一滴接一滴砸在陈昊的后颈上。那人已经不说话了，脑袋歪着靠在他肩窝，呼吸断断续续，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又松开。
齐辰没回头，也没停步。他背着人，一步步踩进泥里，鞋底打滑时用匕首尖戳进岩缝撑住身体。左腿那道伤早就不知道是裂开还是麻木了，反正从平台爬上来之后，整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全靠腰和手臂发力往前挪。
“你要是再轻五斤……”他喘了口气，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我可能还能跑。”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子里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雷。
也不是落石。
像某种东西在低吼，又像是风卡在树杈间出不来，憋出来的动静。
齐辰脚步一顿，整个人立刻绷紧。
他没急着转身，而是慢慢将陈昊从背上卸下来，背靠着一棵粗松树放稳。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不该醒的东西。
陈昊眼皮抖了抖，嘴里咕哝了一句听不清的话，手指下意识抓了抓胸前的绳索。
齐辰没理他，右手已经握住了匕首柄，指节微微发白。
他闭眼半秒。
【兵王副本——近身防卫模块，调取。】
脑子里“唰”地闪过一堆画面：热带雨林里的伏击战、雪原上与狼群对峙三小时、沙漠夜巡遭遇野狗围攻……全是命悬一线的场面。那些战斗的节奏、肌肉记忆、危险预判，像老电影一样快速回放。
再睁眼时，他的视线直接锁定了前方十米外那片灌木丛。
那里有双眼睛。
黄绿色，离地约莫半米高，一动不动盯着这边。
不是反光，也不是错觉。那是活物在盯猎物的眼神。
齐辰没动，连呼吸都压低了。
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忌慌乱。你一退，它就敢扑；你一喊，它就知道你虚。
他左手悄悄摸到战术腰带内侧，抽出一小块金属片——这是之前固定绳索用的卡扣，现在成了唯一的备用武器。
“你还醒着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正好能让背后的陈昊听见。
“嗯……”陈昊哼了一声，像是快睡着了。
“等会我说‘趴下’，你就立刻低头，别抬头，别乱看，更别叫。”
“……啥？”
“执行命令就行。”
说完，齐辰缓缓向前踏了一步。
那双眼睛跟着动了。
他嘴角扯了一下：“好家伙，还挺懂战术配合？”
话音未落，灌木丛“哗啦”一声裂开。
一头野猪冲了出来。
体型比普通的大出一圈，肩高接近一米，獠牙外翻，鼻孔喷着白气。背上还有几道旧伤疤，皮毛杂乱，一看就是山里混过多年的狠角色。
它没直接扑，而是在三米外停下，低头蹭了蹭地面，前蹄刨土，明显是在示威。
齐辰站在原地，匕首横在身前，重心落在后脚掌。
他知道这玩意儿不怕痛，也不怕人，唯一忌惮的是“不确定”。只要你表现出一点犹豫，它就会认定你能吃。
所以他不能退。
也不能先动手。
得等它动。
风从林子上方刮过，带着湿冷的雨味。野猪的耳朵忽然一抖，眼神微偏——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齐辰眼角余光扫见，左侧树枝上有只飞鸟正要起飞。
机会来了。
就在鸟翅拍响的刹那，野猪猛地蹬地！
齐辰几乎在同一时间侧跃，左腿虽然使不上力，但腰腹一拧，整个人像弹簧般弹开。匕首顺势划出一道弧线，直奔野猪脖颈侧面。
可惜只擦破点皮。
野猪吃痛，怒吼一声转头就撞。
齐辰跳不开第二下，只能就地翻滚，背脊狠狠磕在一块石头上，闷哼一声，差点把匕首甩出去。
“趴下！”他大吼。
陈昊本能低头，双手抱头。
野猪第二次冲锋被石头绊了一下，方向偏了几度，撞断一根小树才停下。但它没放弃，迅速调头，鼻息越来越重，眼珠通红。
齐辰撑着站起来，嘴里发苦。
这畜生太聪明，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纯粹靠冲撞消耗体力。再这样下去，不用它动手，他自己就得累趴。
他摸了摸胸前布包。
止血草还在。
可现在不是疗伤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做了个让野猪都愣住的动作——把匕首插回腰间，空着手站直了。
“来啊。”他冷笑，“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野猪低吼，原地转圈，显然没料到人类会突然放弃武器。
两人一兽僵持在雨中。
雨水顺着齐辰的脸往下流，他眨了眨眼，视线有点模糊，但眼神没离开过对方。
他知道，这种时候拼的就是意志。
你敢耗，我就敢等。
只要它敢动一下，他就敢反扑。
几秒过去。
野猪忽然抬腿，往地上重重一跺。
齐辰瞳孔一缩。
不对劲。
这动作不像攻击前兆，倒像是……回应什么。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子深处。
那边的树影动了。
不止一头。
刚才那双眼睛，根本不是它的。
是另一只在指挥。
齐辰脑子“嗡”地一声。
难怪这家伙打法这么有章法，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控场。
真正的猎手，一直藏在暗处。
他迅速拔出匕首，一脚踹翻旁边的小树制造噪音，同时一把抄起靠在树边的陈昊，扛上肩就往后退。
“别睡！醒着！”他边走边吼，“咱们被设局了！”
陈昊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前方那只野猪竟然没有追上来，反而缓缓退回灌木丛，消失不见。
“刚……刚才是有两头？”他声音发颤。
“一头是打手，一头是军师。”齐辰咬牙，“山里成精的老货，知道用人多心乱的心理战。”
他退到一块岩石后，把陈昊放下，迅速检查四周环境。
左边是陡坡，右边是密林，正面已经被封锁。
想绕路，得穿过那片灌木区。
除非……
他摸出背包里剩下的半截绳索，又看了眼手中匕首。
“你还能动手指吗？”他问。
“能……但腿使不上劲。”
“够了。”
齐辰把绳索一端绑在匕首柄上，另一端绕在自己手腕。
“待会我扔匕首进林子左边，它肯定会分神。你听到动静就立刻往右爬，能爬多远算多远。”
“那你呢？”
“我？”齐辰冷笑，“我去会会那位幕后大佬。”
陈昊瞪大眼：“你疯了？那是野猪，不是考公面试！”
“我知道。”齐辰活动了下手腕，“但我刚想起来，兵王副本里教过一句话——”
“对付带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变成孤家寡人。”
他说完，猛地抡起手臂，匕首带着绳索呼啸而出，精准扎进左侧树林深处。
“现在！”
陈昊咬牙，拖着身子往右爬去。
齐辰没跟上去，而是静静站在原地，盯着前方那片重新安静下来的灌木丛。
他知道，真正的对手，一定会来找他。
风停了。
雨也小了。
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哼鸣，像是某种信号。
然后，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毫无征兆地从中折断。
齐辰缓缓抬起手，摸向腰后藏着的最后一件东西——那块磁化矿石碎片。
他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防野兽，但副本里老头说过：“煞气克煞物。”
现在，只能赌一把。
他把石头攥紧，迎着那股越来越近的气息，往前走了三步。
灌木分开。
一头比刚才更大、獠牙更长的野猪缓缓走出。
它走路很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土地。
眼神冷静得不像野兽。
齐辰站着没动。
一人一兽，在雨中对视。
他忽然笑了。
“你是不是以为，人受伤了就好欺负？”
野猪低吼一声，前蹄轻轻刨地。
齐辰握紧磁石，低声说：
“你也配当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