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训练可不是白练的，蒲安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的把源能送到外物上，他无视扭动得厉害的怪鱼，双手握在匕首上，用力往下一刺。
粘液被轻松刺破，他的匕首卡进了鱼鳃里。
怪鱼不动了。
但丛五青能感受到手底下的怪鱼在颤，蒲安也能感受它的害怕。
变异兽也会害怕？之前那些都是不管死了多少同伴都一直往前冲，现在，已经到会害怕的阶段了？
蒲安只觉得奇怪，这种时候蒲安当然不会怜悯它，毕竟如果不解决掉它，被解决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他用力向下一划，就像那只蝎子一样，怪鱼直接被开膛破肚，露出里面看不清什么是什么的内脏。
它体内的东西没了包裹的外壳，哗啦啦的往下掉，还散发着一股臭鱼的恶臭。
蒲安没味道撞了满鼻，差点儿当场呕出来。
变异怪鱼并没有倒下，丛五青早就干脆利落的松手，又用干净的那只手拉了蒲安一把。
“辛苦你了。”丛五青满脸怜惜，他明白那股味道，但他闻到的可没蒲安的浓。
啧，进化之后就这点儿不好，闻到的臭味儿都比别人明显。
蒲安没说话，他捂着面罩，白着脸拍了拍胸膛，在上一个据点没吐出来的，差点儿在这个据点吐出来。
在怪鱼反击之前，枪声抢先响起。
他们的光弹枪已经升级了，连带着子弹都做了升级，虽然他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据说效果很好。
两枪之后怪鱼倒地，几乎是在它刚倒下的时候，丛五青的瞳孔陡然睁大。
他厉声道：“躲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数把枪支飞快对准那条缝隙，但是没人开枪，代池站在正中，他们现在绕不开代池。
这一下没那么容易避开，它就是故意在背后埋伏。
还好蒲安就在代池身侧，在队长出声的时候，他已经拉住了代池，这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代池都被拽得一个踉跄。
躲开了。
*
小球扇着小机翼往里飞，这里的布局和上一个据点的布局相似，他们循着在上一个据点走过的路线直奔里面的控制室去。
一路上的变异兽数量不多，但是怪异程度真的超乎他们想象，有一只海星，但是它的吸盘全部长了出来，走起来有无数条腿支棱起它的身体，留下一地的粘液，还有附着在墙壁上一坨一坨的黑色物体，看着像是海参，体型大到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的人有那么喜欢吃海产？”吴远摇看着看着就发现这些都是海里的。
因为要吃海里的，结果全变成海里的了？
“可这几个海里的是怎么在陆地上呼吸的？”疏鱼就算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些东西在陆地上是活不了的啊。
谷南突然冒出个想法，“海里的变异如果那么厉害，那那些进化成水生物的是不是可以在水里呼吸？”
“不可以。”高漾云觉得他们真的很能闹腾。
现在其他人没空，这几个又离自己不远，自己还是给他们科普一下。
谷南有些失望的问：“为什么？”
高漾云：“因为我的进化方向是海蛇，好巧不巧，我还真的试过下海看看能不能呼吸呼吸不了。”
还差点儿被海水咸死。
“水里也不行。”对着几张明显失望的脸，高漾云补充道。
“这里怎么还有只海星。”郑黎明突然抿紧了嘴唇。
他已经意识到了刚才的思维误区，他以为变异兽都可以看到，它们是单独行动的，但其实不对，变异兽也有可能被隐藏起来。
那只怪鱼一直在门口，这些变异兽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它们很可能已经有了团队合作的意识。
郑黎明立即操控着小球回去。
颜粥发现了他的折返，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意图。
不过颜粥没折返，他继续操纵着小球向控制室行进。
折返的小球显示出来的图像让几人后背一凉，高漾云从几人的缝隙中看见了这一幕也掏出了枪。
吴远摇飞快过去通知队长。
“还是不对。”郑黎明嘴里呢喃着，手指触到屏幕，小球转了一下方向，此时方向正对着大门。
看清图像的瞬间，郑黎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立即抬头，代池正站在门口。
他紧张的大声喊道：“代池，小心！”
那是一只很小的海星，但是看起来明显不对，它的身体应该是有毒的，吸盘留下的液体明显腐蚀了前面那只怪鱼的身体。
看着他们躲过了这只有毒的海星的攻击，吴远摇当即掏枪对准那只海星射击。
这只海星很小，直接从门缝里溜了出来，看起来很灵敏，所以她没有浪费光弹，用的是普通的枪支，一路扫射过去，溅起一片的火星子。
海星在逃，高漾云从另一个方向围堵它，其余人都守着其他方向，防止它逃走。
本来它该无路可逃的，后面是墙，前面是火力网，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它抓住火力停滞的空隙跳了起来。
吴远摇看着对准她脸来的海星，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海里的变异太离谱了点儿吧！长这么多脚就是为了让它可以跳起来？？
但是半年的训练，她的反应速度也有了质的提升，她飞快切换武器，转眼匕首就被她反握在手里。
手起刀落，她自认速度不慢，但是海星躲开了。
吴远摇很诧异，追着小海星跑了。
“你们不用去了。”看见有人要跟着去，丛五青直接喊停，“上面还有人在。”
这在丛五青意料之中，这只小海星很厉害，否则他不会在它发起攻击的时候才注意到它。
耳边的声音嘈杂，蒲安捂着耳朵到丛五青身边，透过缝隙看进去，通道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海星，大的小的，全冲着他们过来。
“可以用炸弹吗？”蒲安真诚的问。
“必须炸。”丛五青已经把炸弹握在了手里，“不过得挡一会儿，等大部队聚集到了门口再炸。”
也不知道能不能经过两次爆炸，还是只炸一次比较好。
“是。”
跟下来的二十来人，几乎一半都在围堵那只海星，其余的一部分在郑黎明和颜粥身边，另一部分在蒲安身后，对着那道缝隙竖起人墙。
他们要确保不会有这个东西跑出去，这东西太邪门了，跑出去了他们没法跟队长交代，队长不好跟上头交代，队长一发火，他们都得交代。
“是那些海参。”郑黎明在人群后说：“这些海星是藏在海参的身体下面的。”
郑黎明是在看到了第二个小体型的海星的时候直觉不对，刚才看到的海参过大了，这两只海星的体积也大，但是完全比不过那几只海参。
他觉得很不对劲，才想折返回去看。
听到下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击声，霍微想了想，让李二带着其他人守在上面，自己还是得下去看看。
霍微才下到两层就被一个东西突脸，他浑身立即长出鳞片，把那个东西挡了回去。
下面传来轻盈快速的脚步声，霍微意识到来人是在追这个小东西。
小海星趴到了栏杆上，霍微直接无视它身上的毒液，直接用长满鳞片的右手挡在了它跃起逃跑的路线上，飞快将它提了起来。
隔得近看他的样子，霍微忍不住皱眉，哪里来的丑玩意？
霍微直接把它削成了两半，扔到地上。
地上的海星还在蠕动，跑上来的吴远摇见状，迅速补了两枪，光弹很快发挥作用，地上的海星不再动弹。
也就是这个时候，楼下传来成群的刺耳的尖利叫声，且声音越来越大，连霍微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他皱眉看了看地上的海星，“这可能是它们的首领。”
他们之前在赶往宁镇山的途中也见过一次变异雨蛙的首领，本来那是例外，结果今天又发现一例。
不过那次解决掉那只首领变异雨蛙就散了，现在怎么感觉像要发狂了。
“快下去。”
两人又飞快下楼。
楼下，丛五青也在猜测，“但是这大概不像首领，刚才应该是它们知道首领死了的动静。”
“这看着像是人为的，就像宁镇山的那条巨蟒。”
蒲安预感不太好，“要是这么说的，他们岂不是又进步了？”
“嗯，又进步了。”丛五青淡淡的说道：“不过我们也进步了。”
看见霍微下来了，丛五青就把炸弹递给他，“我觉得这周围肯定有个他们的小基地，我带蒲安出去找找。”
高漾云在一旁说：“我大概知道在哪儿，是在地面上，那个地方很像。”
丛五青：“远吗？”
高漾云摇头，“不远，也就三公里差不多。”
丛五青了然，果然是在监视。
既然高漾云知道在哪儿，丛五青就不打算去找了，“那就速战速决。”
情绪激愤的海星更好处理，它们不像之前那只还有毒，除了无能狂怒，好像也没什么用。
秋阳市那个小院里带出来的沙土第一次派上用场，洒在门口和门缝的两边之后，它们根本不敢出来，只能全挤在门口。
霍微抽出拉环，把炸弹往里一扔，“砰”的一声，海星被炸碎的身体四溅。
几声枪响之后，炸弹之下存活下来的海星也被清理干净。
改良了的炸弹就是好用。
这里建得很牢固，外面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颜粥要去的控制室也没受到冲击。
颜粥放大画面，找到丛五青说：“队长，里面有个人，不过看着快死了。”
颜粥嘴里的人其实已经不像个人了。
蒲安看了一会儿说：“这好像也是个半变异的。”
“嗯。”丛五青点头，“变异程度比较高。”
丛五青突然想起之前离开的时候，研究所让他们带着的一个小吊坠，让他们挂在脖子上。
丛五青把那个吊坠掏出来，发现它在发光，还是黄色的光。
蒲安也把吊坠掏出来，但他的吊坠发的绿光。
丛五青大致知道这是什么了，他研究了一下就把吊坠打开，中间是一块小小的电子屏。
“百分之七十八。”丛五青低声念出上面的数字。
他又让蒲安打开，蒲安试了两下，没能打开，丛五青等了两秒，就自己把吊坠扯过来动手。
蒲安被拉得离他很近，僵着脖子，姿势极其别扭的等着丛五青看完。
30%。
这果然是显示的变异程度。
不少人自己打开了那个吊坠。
“我这上面是百分之六十二，你是多少？”
“我是百分之七十。”
吴远摇看了眼自己的，49%。
谷南的是27%，郑黎明和冉燃的都在百分之三十上下，疏鱼的是百分之48%。
除了那些老队员偏高之外，他们其余人的都不高，新人里只有她和疏鱼的，比一些老人的都高。
吴远摇有时候觉得自己太聪明了，看到队长挨个看过他们的之后，她自己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了。
显性进化果然也没那么好。
蒲安想着丛五青说的那行数字，78%，如果这是变异值的话，那安全的临界点在哪里。
为什么只给他们一条吊坠让他们必须戴上，却什么其他的都没说。
丛五青没打算说这件事，他碰了碰还在愣神的蒲安的脸，露在外面的皮肤有点儿冷，他又看向那边也在愣神的吴远摇，“阿摇，你给自己撒点儿土，谷南也给自己撒点儿。”
要是再发生刚才那样的突脸状况，这俩姑娘毁容了可不好整，还是用点儿沙土，让它们不敢靠近的好。
吴远摇立即回神，和谷南互相给对方均匀撒上“调料”。
丛五青用力拍了拍手，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了，就笑道：“咱们先进去救人，再去端了这里云组织的半个老巢。”
“是！”
路上遇到的海参和两只海星很轻易就被解决掉，很快就到了控制室外面。
颜粥刚才没说的是，控制室里面的那个人，穿着的是特刑队的衣服。
“这是第八小队的新人。”冉燃认识他，但是他们没有互通过名字。
这里没有第八小队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看到有人来了，他眼里就像是突然有了光，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也是半变异，站不起来，下半身都变成了鱼尾，脸上长出了鱼鳞鱼鳃，全身上下看着都有一种独属于鱼类的滑腻感。
他挣扎着靠着后面的台子坐起来，手指着一个方向。
“那里，那里。”他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丛五青对身侧的蒲安说：“去看看。”
蒲安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在一堆散乱的东西里，找到了他的联络器。
“是要这个吗？”蒲安举起来问。
他点点头，艰难的开口，“我，不要，是，给你，们。”
他们这才发现，他好像说话都很困难了。
蒲安拿了过去，丛五青让他拆了，把里面的监控小球拿出来，又装好让蒲安还给他。
丛五青站在门口问他，“你们队里的人去哪儿了？”
其实不了解丛五青的人现在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把人带出去，但是了解他的人已经明白了，他们所做的选择。
蒲安也明白了，所以他背对着众人，沉默的，给他的普通枪支枪上了一颗子弹。
他对着眼前这个替他装子弹的人说：“我，我的队友，去找，云组织的人了，他们，不想抛下我的，是我不想走了，这里，就是云组织的做的，他们打了针剂，把这里的人都变异了，你们，快走吧。”
他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回复了信号，他们根本不会来，他让他们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把监控拿走。
他知道有半变异的情况，可他不是半变异，和变异兽打了太久的交道，他太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了，他坚持不下去了。
蒲安蹲在他身侧，看见他用力的抬起手，又在快触及目标的时候没了力气，这样往复几次，蒲安就伸手替他把铭牌取了下来。
蒲安的眼眶微热，他不敢抬头对上那双眼睛，只垂着眼睛说：“我替你带回去。”
蒲安又把枪塞到他手里，把他的姿势摆好，方便他们走后，他了结自己。
第五小队上到一楼的时候，楼下终于传来枪声。
声音经过重重的传递，很细微，但是蒲安的后背狠狠一震，他握紧手里的铭牌，喉间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他撑着栏杆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众人都在沉默，谷南捂着自己的嘴，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有队友，离开。
即使是见惯了的老人也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何况是从没见过的他们呢。
“安安，安安。”冉燃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叫着他的名字。
或许这样就可以不用再脑海里反复想着刚才那个人的样子。
丛五青站在一边，许栏蔷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和霍微都看得出来，刚才是丛五青让蒲安去的，就算丛五青没明说，但是他就是想要蒲安去。
以后蒲安要送走的人会更多，他必须得接受，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谁心里好受啊，即使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离开，也依旧接受不了。
丛五青的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蒲安啊，以后特刑队得交给你，你要快速成长起来。
如果今天没有看到那串数字，丛五青不会那么早做决定，可他看到了，那就不能再自欺欺人。
所有的崩溃只能在这里，出了这里之后，他们必须恢复成平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