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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几声鸡鸣划破夜空的宁静。就在这鸡叫头遍的时候,林小满迷迷糊糊地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广播声。

那广播声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些许模糊和失真。但随着声音逐渐清晰,林小满终于听清楚了广播里的内容:“社员同志们,注意了!注意了!”村长那特有的大嗓门,透过铁皮喇叭传出来,带着明显的电流滋滋声,在寂静的黎明中显得格外响亮。

“今天上午九点,公社电影队来咱岛放电影啦!”村长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这次放的是《南征北战》,大家都早点去赛场占位置啊!”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林小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兴奋地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充满了期待。对于那个年代的人们来说,看一场电影可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尤其是像《南征北战》这样的经典影片。

宛宛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小脚丫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妈妈,放电影!我要去看打仗的!”阿泽也揉着眼睛坐起来,手里还攥着昨晚给“海选3号”画的生长图:“张叔叔说,电影里有解放军叔叔种庄稼的镜头。”林小满笑着把两人按回被窝:“先穿衣服,早饭吃了玉米糊糊再去。”

灶房里的柴火刚燃旺,李嫂就端着个瓦盆进来了。“昨个蒸的红薯干晾好了,”她把瓦盆往灶台上一放,红薯干切得匀匀的,裹着层白霜,“给孩子们当零嘴,看电影时垫垫肚子。”林小满往锅里撒着玉米面,蒸汽混着红薯的甜香漫开来:“我蒸了些菜窝窝,就着你腌的萝卜条,管饱。”

早饭时,阿泽扒拉着碗里的糊糊,忽然指着墙上的广播喇叭说:“妈,张叔叔说农科所的人要来看‘海选3号’,是不是也会来听广播?”林小满往他碗里夹了块红薯干:“不光听广播,说不定还会看电影呢。”宛宛立刻把兜里的小石子掏出来:“我要给他们看我的石子奖状!”

上午的日头暖洋洋的,晒场上已经热闹起来。男人们扛着木板搭看台,女人们带着针线活坐在草席上,孩子们追着跑,把晒场上的谷糠扬得满天飞。林小满带着阿泽和宛宛来得早,在第二排占了块地方,铺了块蓝布,上面摆着红薯干和菜窝窝。

“林同志,这边坐!”袁同志扛着两把椅子过来,一把给鲍先生,一把放在林小满旁边,“张同志去公社接电影队了,说顺便问问新到的稻种样本到了没。”鲍先生扶着眼镜坐下,看着晒场上的谷堆说:“今年的谷子长得不错,就是脱粒时费功夫,要是有台脱粒机就好了。”村长听见了,凑过来说:“我跟公社说了,明年争取申请一台,省得社员们累弯腰。”

王晓月带着厂里的女工们来了,手里拿着刚纳好的鞋底。“嫂子,给你捎了双鞋垫,”她往林小满手里塞了双蓝布鞋垫,上面绣着朵小稻穗,“用边角料做的,软和。”阿泽拿着鞋垫比了比自己的布鞋,笑着说:“比我脚上的好看!”

快到九点时,张同志带着电影队的人来了。拖拉机上载着个黑箱子,后面跟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是农科所来的技术员小马。“鲍先生,林同志,”小马握着鲍先生的手,递过个牛皮纸包,“这是新培育的‘海育1号’稻种,抗盐性更强,给你们试试。”鲍先生打开纸包,稻种颗粒饱满,在阳光下闪着光:“好东西!等这季‘海选3号’收了,就试种!”

电影开始前,广播喇叭突然响了,播放着公社的通知:“各生产队注意,今年秋收评比,高产队奖励化肥五十斤,良种二十斤……”晒场上顿时炸开了锅,李嫂拍着大腿说:“咱要是种成了‘海选3号’,准能拿第一!”袁同志笑着点头:“等产量测出来,保管让公社刮目相看。”

《南征北战》放得正热闹,枪炮声震得晒场都在颤。宛宛吓得往林小满怀里钻,眼睛却舍不得闭;阿泽看得入迷,手里的红薯干都忘了嚼;鲍先生看着银幕上的农田,忽然对小马说:“你看那片坡地,跟咱岛的地形像,种咱的稻种准行。”小马掏出本子记着,笔尖在纸上沙沙响。

电影放完时,日头已经偏西。大家帮着电影队收拾设备,小马跟着鲍先生去看实验田。“‘海选3号’的株高快到一米了,”张同志给小马指着苗畦,“分蘖数平均六个,比预期的多两个。”小马蹲下来,用尺子量着茎秆:“茎粗0.8厘米,抗倒伏能力不错,下个月就能抽穗了。”

阿泽在旁边给小马讲他画的生长图,上面标着每天的株高,像条往上爬的小蛇。小马摸着他的头说:“这图比我们的记录还详细,将来能当农技师。”阿泽挺了挺胸脯:“我要让咱岛的地都长出这样的稻子!”

傍晚收工时,公社的广播又响了,这次是通知各队去领新到的农药。“是防治稻瘟病的‘稻瘟净’,”张同志对林小满说,“得赶紧给‘海选3号’喷上,这时候最容易染病。”林小满点点头,拿起喷雾器就往实验棚走:“我跟袁同志一起去,正好学学怎么配药。”

配药时,袁同志教林小满按比例兑水:“这药得按1:500的比例配,浓了烧苗,淡了不管用。”林小满拿着玻璃棒慢慢搅,液体在桶里打着旋,泛起细密的泡沫。“以前我爹种稻子,都是用草木灰拌石灰,”她笑着说,“哪见过这么金贵的药。”袁同志往喷雾器里灌药:“这叫科学防治,比土办法管用十倍。”

喷完药,天已经擦黑。林小满牵着阿泽和宛宛往家走,晒场上的谷堆被月光照得发白,像座座小山。宛宛忽然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哥哥,你看那颗星星像不像‘海选3号’?”阿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笑着说:“像!等它长到天上,就全岛都能看见啦!”

第二天一早,林小满被广播吵醒了。“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村长的声音透着急,“今明两天有台风,各队赶紧加固粮垛,检查排水沟!”她赶紧爬起来,往实验棚跑,远远就看见袁同志他们已经在加固塑料布,用绳子把棚架绑在木桩上,小李扛着沙袋往棚脚堆。

“林同志来了!”张同志喊着,递过来根绳子,“帮着把西边的棚角绑紧,那边迎风。”林小满接过绳子,往木桩上绕了三圈,使劲拽紧,手上勒出了红痕。鲍先生拄着拐杖在旁边指挥:“把‘海育1号’的稻种样本拿到屋里,别淋湿了!”小马抱着样本往青砖瓦房跑,怀里的纸包紧紧揣着。

台风来的时候,天昏地暗,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像打雷。实验棚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哗响,却牢牢地绷在架子上。林小满和李嫂在厨房蒸馒头,灶膛里的火忽明忽暗,烟囱里的烟被风吹得倒灌进来,呛得人直咳嗽。“这风够凶的,”李嫂往灶里添柴,“去年刮台风,晒场的谷堆被掀了半边。”

风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大家跑到实验棚一看,塑料布虽然有些破损,苗却没倒,排水沟里的水哗哗地流,把积水排得干干净净。小马拍着袁同志的肩膀说:“你们这棚架搭得比农科所的还结实!”张同志笑着说:“都是按抗台风的标准扎的,岛上的风,我们懂。”

傍晚,广播里播放着台风后的通知,还加了段天气预报:“未来三天晴好,适合晾晒粮食……”村长立刻在喇叭里喊:“各户把家里的谷子、玉米都搬到晒场,趁着好天赶紧晒!”晒场上又热闹起来,男女老少齐上阵,木锨翻动粮食的声音“哗啦哗啦”响,像首丰收的歌。

林小满带着阿泽和宛宛也去晒场帮忙。阿泽学着用木锨扬谷,谷糠被风吹走,留下饱满的谷粒;宛宛在谷堆边捡石子,把圆溜溜的石子装进小布袋,说是给“海选3号”当肥料;林小满则帮着李嫂筛玉米,把瘪粒和杂物捡出来,筛子晃动的声音“沙沙”响,像春蚕在啃桑叶。

第三天上午,农科所的小马要走了。他拿着“海选3号”的测量数据,还有阿泽画的生长图,笑着说:“回去我给所里汇报,争取明年派个技术组来,帮你们搞大面积种植。”鲍先生把一包“海选3号”的种子递给小马:“带回去做检测,看看各项指标达不达标。”阿泽往小马兜里塞了块红薯干:“路上吃,比省里的饼干甜。”

送走小马,张同志在晒场上给大家讲种植计划:“‘海选3号’下个月抽穗,‘海育1号’秋收后试种,麦种‘抗锈1号’明年春天收割……”村民们围着听,有人问:“能比老品种多打多少粮?”张同志指着晒场上的谷堆说:“最少多打三成,够咱岛多吃半年!”

午后的日头毒起来,林小满带着孩子们回了家。阿泽趴在桌上给“海育1号”画生长预测图,宛宛在给螃蟹瓶换海水,瓶里的大红花虽然蔫了,小螃蟹却总在旁边爬。林小满坐在灯下补阿泽的蓝布褂,袖口磨破了个洞,她用块补丁补上,补丁剪成了稻穗的形状。

“妈,你看这像不像‘海选3号’?”阿泽举着画过来,上面的稻穗沉甸甸的,压弯了稻秆。林小满把补丁往上一比,笑着说:“像!等稻子熟了,咱用稻穗给你做个真的奖状。”宛宛立刻说:“也要给小螃蟹做一个!”

广播喇叭又响了,这次是播放革命歌曲,“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歌声里,林小满听见晒场上又传来木锨扬谷的声音,听见实验棚里袁同志他们测量数据的说话声,听见阿泽给宛宛讲奥数题的笑声。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补丁,忽然觉得,这1976年的海岛夏天,就像这补丁上的稻穗,带着点旧时光的磨痕,却憋着劲要往饱满里长。

傍晚的微风轻柔地吹过晒场,仿佛是大自然的使者,携带着新粮的阵阵清香。这股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情愉悦,仿佛能感受到大地的馈赠和丰收的喜悦。

当夜幕降临,青砖瓦房的灯光逐渐亮起,照亮了这个小小的院子。张同志正坐在桌前,专注地整理着小马留下的资料。他的神情认真而严肃,每一页资料都被仔细翻阅,生怕错过任何重要的信息。

与此同时,鲍先生也在忙碌着。他站在另一张桌子前,对着种植计划反复琢磨,不时地用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进行修改和完善。他的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一些关键的问题,力求让这份计划更加完美。

袁同志和小李则在院子的一角忙碌着。他们手持工具,仔细检查着被台风刮松的棚架。这些棚架是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也是农作物的保护屏障。他们认真地拧紧每一个螺丝,加固每一根木条,确保棚架能够经受住未来的风雨考验。

就在这一刹那,林小满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缓缓地走进了房间。那碗绿豆汤在她的手中,宛如一件珍贵的宝物,被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她的步伐轻盈而优雅,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云朵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如春日里的阳光一般和煦,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

当她走进屋子,目光落在阿泽身上时,那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阿泽正专注地帮张同志抄数据,他的铅笔在纸上舞动,每一笔都显得那么的工整、细致,仿佛在书写着一首优美的诗篇。每一个数字都清晰可见,仿佛在展示着他的细心和认真。

而在阿泽的旁边,宛宛正悠闲地坐着,她那双小手正欢快地摆弄着一些捡来的石子。这些石子普普通通,可在宛宛的手里却好像有了魔力。她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数据本旁边,每一颗石子都好似一个小小的精灵,守护着那些重要的数据。宛宛仿佛在给每个数字都颁发了一张独特的“奖状”,让整个画面都洋溢着童趣和温馨。这些石子虽然朴素,却为这个有点单调的工作场景增添了一丝别样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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