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杀意并非错觉。
它凝实得如同刀锋，刮过每个人的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滴答。”
又一滴血，从那个“复制品”手中的黑金古刀刀尖滑落，砸在地上。
它动了。
没有丝毫预兆，它手中的刀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劈向刚刚被它击退，还未站稳的张起灵。
“小哥！”
我嘶吼出声，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王胖子和解雨臣也同时动了，想要上前阻拦，但他们的速度，根本跟不上那个“复制品”的动作。
太快了。
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速度，是属于张起灵本人的速度。
眼看刀锋就要落在张起灵的头上，他却只是勉力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视网膜上，系统界面疯狂地闪烁起来。
那条刚刚才凝聚成形的『规则四』，下方像是被灼热的烙铁烫过一般，冒出一缕黑烟，随即，一行更加深沉的血色小字，缓缓浮现。
『附则：鲜血是最高贵的乐章，将召唤出最忠实的听众。』
“什么意思？”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来不及细想。
“小花！铃铛！”我冲着解雨臣大喊。
解雨臣反应极快，手腕一抖，一串铜铃铛已经出现在他手中，他用力摇晃，清脆的铃声瞬间在狭窄的石缝中回荡。
“叮铃铃——”
按照之前的规则，这声音应该能吸引所有复制品的注意。
然而，那个举刀的“复制品张起灵”，对这声音充耳不闻。
它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
它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受伤的，流着血的，真正的张起灵。
“没用！”王胖子吼道，“天真，这玩意儿不听声音了！”
“是血！”我瞬间明白了那行附则的含义，“它的目标是小哥的血！它被血激活了！”
“那他妈的现在怎么办！”王胖子已经冲了过去，用他那庞大的身躯，准备硬抗下这一刀。
“胖子，别去！”我喊道。
但已经晚了。
就在黑金古刀即将劈中王胖子的时候，异变再生。
那个“复制品”的动作，在空中硬生生地停住了。
它缓缓地，缓缓地扭过头，空洞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看向了石缝的更深处。
然后，它收回了刀，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黑暗的深处走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它……它怎么走了？”阿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解。
解雨臣扶起几乎虚脱的张起灵，眉头紧锁：“不对劲。它不是放弃了，它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的目光也投向了石缝深处，心脏猛地一沉。
我明白了。
刚才张起灵被贯穿身体时，飞溅出去的鲜血，有一部分，洒在了更里面的石壁上。
这个“复制品”，这个被鲜血召唤出来的“听众”，它在追寻每一滴“乐章”的源头。
它不是放弃了攻击，它是在遵循一个更高级的，更残酷的契约。
它要找到所有沾染了张起灵鲜血的地方。
“快！”我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在它回来之前！”
“去哪儿？”王胖子扶着张起灵的另一边胳膊，脸色惨白，“这鬼地方四处漏风，我们能跑到哪儿去？”
“总比在这里等死强！”解雨臣沉声道，“吴邪，你带路，我们必须动起来。它能感知到血的位置，我们停下就等于暴露。”
我看着重伤的张起灵，他胸前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渗出血液，每走一步，都可能在地上留下新的痕迹。
这根本不是逃亡，这是在为那个怪物，留下一条清晰的路标。
“不行，”我摇了摇头，“这样跑不掉的。它会一直跟着血腥味追过来。”
“那你说怎么办？”王胖子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躁和无力，“总不能把小哥扔下吧？”
“当然不能！”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系统商城里那些稀奇古怪的道具在我脑海中一一闪过。
必须找到一个办法，隔绝掉血的气味，或者……干扰它的感知。
“阿雪，把你包里所有的止血药和绷带都拿出来，给小哥处理伤口，动作要快！”我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阿雪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背包。
“胖子，小花，我们三个，必须想办法拖住它。”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两人。
“怎么拖？”解雨臣问，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软剑，“硬拼吗？我们三个加起来，可能都撑不过它三招。”
“不能硬拼，要用脑子。”我盯着系统界面，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我之前从未留意过的道具上。
『三分钟绝对寂静』
道具说明：消耗品，使用后可在半径十米范围内制造一个声音的真空区域，持续三分钟。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入，也无法传出。
价格：5000点生存值。
我几乎一半的家当。
“声音真空……声音无法传出……”我喃喃自语。
“天真，你嘀咕什么呢？”王胖子催促道。
“我有一个计划。”我抬起头，看着他们，“一个很冒险的计划，可能会死人。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解雨臣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怀疑，只有询问：“说。”
“这个怪物现在被血吸引，不再遵循声音规则。但是，它的本质，依然是‘规则’的产物。规则四的核心是‘听’。如果，在一个它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地方，它的行动会不会受到限制？”
“你的意思是……”解雨臣瞬间领会了我的意图，“用‘无声’来对抗‘听’？”
“对！”我重重地点头，“我要兑换一个道具，可以制造一个三分钟的‘绝对寂静’区域。在这三分钟里，胖子，你和阿雪，带着小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那你和小花呢？”王胖子立刻反问。
“我们两个，”我深吸一口气，看着解雨臣，“留下来，在这个‘寂静区域’里，正面拖住它三分钟。”
“不行！”王胖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你和小花两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个怪物？要去也是胖爷我去，我皮糙肉厚！”
“胖子，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我的声音也提了起来，“你和阿雪的任务最重，你们要保护小哥！小哥现在不能再受伤了！而且，必须有人把他带走，拉开距离，否则我们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了他，“小花的身手比你好，他留下能发挥的作用更大。而我，这个计划是我提出来的，道具也由我来发动，我必须留下。”
我的目光转向解雨臣：“小花，你敢不敢陪我赌这一把？”
解雨臣看着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欣赏，也有决绝。
“吴家小三爷的局，我解雨臣，什么时候怕过？”
“好！”
我不再犹豫，意念一动，直接兑换了那个道具。
【叮！消耗5000点生存值，成功兑换『三分钟绝对寂静』x1】
一个拳头大小的，看起来像金属陀螺的东西出现在我的手中。
“听着，”我把计划的细节快速说了一遍，“一会儿那个怪物回来，我会立刻启动这个东西。胖子，阿雪，你们有三分钟的时间，带着小哥撤离。记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用最快的速度，能跑多远跑多远。”
“天真……”王胖子眼眶红了，他想说什么，却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相信我，胖子。”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也相信小花。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只要保护好小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就在这时，石缝深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它回来了。
那个“复制品张起灵”，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它的身上，依旧散发着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它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我们这边，锁定在了被王胖子和阿雪搀扶着的张起灵身上。
“准备！”我低喝一声，将手中的金属陀螺捏得更紧了。
“吴邪，”张起灵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很虚弱，但吐字清晰，“它的弱点，在出招的间隙。模仿，终究不是创造。”
我心中一动，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小哥。”
“你们……小心。”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三个字。
王胖子和阿雪不再犹豫，搀扶着张起灵，转身就向着另一条我们之前探查过的岔路跑去。他们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而那个“复制品”，在看到自己的目标移动时，立刻就要追上去。
就是现在！
我按下了金属陀螺顶端的按钮。
“嗡——”
没有声音。
一种奇特的感觉笼罩了我们周围半径十米的范围。世界瞬间变得无比安静，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搏动的震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就是……绝对寂静。
那个“复制品”的身体，猛地一顿。
它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茫然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神在我们和解雨臣身上扫过。
它似乎……失去了目标。
“看来你赌对了。”解雨臣的声音无法传出，但他用口型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同样用口型回应：“只有三分钟，准备动手！”
在“绝对寂静”的领域里，声音规则被屏蔽，它似乎也失去了对血液的远程感知能力。它现在，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视觉。
而我们两个，是它视野里，仅有的活物。
它放弃了追击，将目标，转向了我们。
“它过来了。”解雨臣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小哥说，它的破绽在出招的间隙。”我快速地做着口型，“我来当诱饵，你找机会！”
解雨臣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手中的软剑挽了一个剑花，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复制品”动了。
它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手中的黑金古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无声劲风，当头劈下。
我瞳孔一缩，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旁边翻滚躲避。
“轰！”
我听不到声音，但我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被劈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好险！
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它的第二招已经到了。横扫，直取我的腰腹。
我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时，一道粉色的身影从我身侧闪过，解雨臣手中的软剑如同灵蛇出洞，精准地点在了“复制品”握刀的手腕上。
“叮！”
无声的碰撞，却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解雨臣被震得后退了半步，而“复制品”的刀势，也因此偏了一分，擦着我的衣服扫了过去。
“谢了！”我用口型说道。
“专心点！”解雨臣回敬道。
我们两个，一攻一防，一主一辅，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与那个强大的“复制品”展开了周旋。
我负责吸引它的主要攻击，利用相对灵活的身法进行躲避，而解雨臣则像一个最顶级的刺客，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从最刁钻的角度，用他那柄软剑进行骚扰和牵制。
每一次攻击，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在无声中进行。
这种战斗体验，诡异到了极点。
没有兵器碰撞的巨响，没有急促的喘息，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动作，最纯粹的，最致命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每一次躲闪，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而那个“复制品”，它不知疲倦，它的每一刀，都和第一刀一样，精准，狠辣，致命。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撑不到三分钟……”我一边躲闪，一边焦急地对解雨臣打着手势。
解雨臣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水，他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软剑虽然灵巧，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每一次硬碰，都让他手臂发麻。
必须找到小哥说的那个破绽！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地盯着“复制品”的每一个动作。
劈，砍，扫，刺……
它的招式，和张起灵如出一辙，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
但是……
就是那里！
在它完成一次下劈，准备转换成横扫的时候，它的肩膀，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那个停顿的时间，可能连零点一秒都不到。
但那确实是破绽！
是模仿者在切换下一个“程序”时，无法避免的僵直！
“我找到了！”我兴奋地对解雨臣用口型大喊，“它的肩膀！每次变招的时候！”
解雨臣的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来创造机会！”我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这一次，我没有选择躲闪。
当“复制品”的黑金古刀再一次向我劈来的时候，我迎了上去。
我赌它会用同样的招式！
果然，它使出了那记力道万钧的下劈。
我没有硬抗，而是在刀锋及体的瞬间，用尽全力，将手中的一把备用匕首，朝着它的面门扔了过去。
这是阳谋。
它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顾匕首，继续劈死我。要么，就得格挡或者闪避。
以它模仿张起灵的战斗本能，它选择了格挡。
它手腕一翻，黑金古刀精准地磕飞了匕首。
而就在它完成这个动作，准备再次向我攻击的瞬间——
那个僵直，出现了！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无声的咆哮。
解雨臣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手中的软剑不再是骚扰，而是化作了一条致命的毒蛇，缠向了“复制品”的双脚。
只要能缠住它的脚踝，哪怕只有一秒，我们就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计划很完美。
但我们都算错了一件事。
我们低估了，王胖子的决心。
就在解雨臣的软剑即将缠上“复制品”脚踝的瞬间，一道肥硕的身影，怒吼着从我们身后的岔路口冲了出来。
是王胖子！
他根本就没走远！
“天真！小花！胖爷来救你们了！”
他喊着，声音却被“绝对寂静”的领域吞噬，我们只能看到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像一辆失控的坦克，狠狠地撞向了那个刚刚出现僵直的“复制品”。
“胖子！不要！”我目眦欲裂。
“复制品”的反应，超出了我的预料。
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打乱了节奏，但它没有被撞飞。
它放弃了攻击我，而是反手一刀，朝着撞过来的王胖子，狠狠地捅了过去。
“噗嗤！”
我仿佛听到了利刃入肉的声音。
黑金古刀，从王胖子的后腰，贯穿而入，刀尖从他的小腹透出。
鲜血，喷涌而出。
王胖子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刀尖，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嘴角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天真……胖爷我……这次……没拖后腿吧……”
他的话，没有声音。
但他的口型，我看得清清楚楚。
“嗡——”
也就在这一刻，那种奇特的真空感，消失了。
三分钟，到了。
周围的声音，一瞬间涌回了我的耳朵。
风声，喘息声，还有……王胖子身体里，鲜血流淌的声音。
“胖子！”
我冲了过去，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解雨臣的软剑，成功地缠住了“复制品”的脚踝，但它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用力一挣。
“锵！”
精钢打造的软剑，寸寸断裂。
解雨臣被一股巨力震得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完了。
我抱着浑身是血的王胖子，看着那个挣脱了束缚，毫发无伤的“复制品”，心中一片冰冷。
我们输了。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然而，那个“复制品”在挣脱束缚后，却没有立刻对我们下杀手。
它拔出了插在王胖子身体里的黑金古刀，带出了一大蓬血雾。
王胖子闷哼一声，彻底昏了过去。
“复制品”低头，看了看自己刀上温热的鲜血，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王胖子和我。
然后，它抬起头，望向了远处，王胖子他们刚才逃离的那个岔路口。
它的脸上，那张和张起灵一模一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不属于“复制品”的表情。
那是一种……困惑。
它似乎在犹豫。
一个，是近在咫尺，同样流着血的，新的猎物。
另一个，是远处，正在慢慢消失的，最初的，也是最纯粹的血之源头。
它，该选择哪一个？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死死地抱着怀里，身体正在慢慢变冷的王胖子。
“胖子……你撑住……你他妈给老子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