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暮春总裹着潮湿的暖意，青溪镇回春堂前的杏花落了满地，踩上去软乎乎的，像铺了层粉色绒毯。
温小宇背着半满的药篮，正蹲在门槛边分拣草药，小手指着“灵香草”的叶片，跟排队的孩童们念叨：“这个叶子边缘有锯齿，熬水喝能治风寒，你们要是咳嗽了，就来跟霍姐姐要，不要钱的。”
孩童们围着他叽叽喳喳，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寻常商贩的骡马，是带着仪仗的骏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嗒嗒”声，惊得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
“让让！都让让！三殿下南巡，闲杂人等退开！”禁军的呵斥声打破了巷中的热闹，百姓们纷纷退到路边，好奇又敬畏地望着巷口——一队身着铠甲的禁军开路，中间是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帘绣着暗金色的龙纹，正是萧景渊的仪仗。
温小宇攥紧药篮，下意识往后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是霍锦。她刚从后院药圃回来，指尖还沾着灵草的露水，眼神却比往常沉了些：“小宇，回账房去，别出来。”
话音刚落，云珠匆匆从巷尾跑来，气息急促：“小姐，天机阁眼线传来消息，萧景渊说是巡查江南民生，实则昨天在月城府见了沈家的旁支，还收了当地士族送的贺礼，怕是想拉拢江南士族，查咱们天机阁的虚实！”
霍锦点头，目光落在那辆马车——车帘被风掀开一角，能看到萧景渊穿着月白锦袍，手里把玩着块玉佩，侧脸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真的只是来江南赏春。
可她清楚，这位三殿下从不会做无用之事，上次黑风口设伏、苏州码头围堵，哪一次不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这次南巡，怕是冲着回春堂和天机阁来的。
“温大娘，你去药库把账本整理好，若是有人问起药材来源，就说咱们和江南药农签了保价协议，都是药农直供的。”
霍锦快速吩咐，“云珠，让赵虎带着护卫守在后院，别让禁军靠近药圃——尤其是从药囊（空间）移栽的药园的入口，绝不能暴露。”
两人刚应下，马车已停在回春堂前。萧景渊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几个黑衣护卫，正是黑煞门的人，只是换了禁军的服饰。
他走到霍锦面前，目光扫过她沾着露水的指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位就是‘江南小神医’霍锦？本殿早听说你的名声，今日路过青溪镇，特意来见识见识。”
霍锦屈膝行礼，语气平静：“殿下谬赞，民女只是个普通医婆，不敢当‘神医’之名。”
“普通医婆？”萧景渊走进回春堂，目光落在药柜上——里面的药材分类整齐，灵香草、金银花等常用药都用瓷瓶装好，标签上写着“平价三钱”，比济世堂便宜一半还多。
他拿起一瓶灵香草，放在鼻尖闻了闻，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本殿听说，你这药材不仅便宜，药效还比别家好，连知府夫人的咳疾，都是你治好的？”
“只是运气好，对症罢了。”霍锦递过一杯灵草茶，“殿下一路辛苦，喝杯茶暖暖身子。这茶是药农送的，能清心明目。”
萧景渊接过茶，却没喝，目光转向诊脉台——上面放着本翻开的《外科精要》，是凌玄留下的，书页上有霍锦写的批注，比如“难产时按转胎穴，需轻按顺时针”，字迹娟秀却有力。
他指尖划过书页，突然问：“听说你会‘锁伤术’，能把裂开的伤口‘锁’起来？上次月城府码头，你还救了个腹伤的樵夫，可有此事？”
这话带着试探，霍锦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是民女偶然学到的‘祖传手法’，只能治些外伤，登不得大雅之堂。
殿下若是关心民生，民女可以带您去看看青溪镇的药田——药农们种的草药长势好，今年的收成怕是能比去年多三成。”
她故意转移话题，萧景渊却没接茬，反而看向后院：“听说你后院有片药圃，种了不少‘稀有草药’，本殿可否一观？
江南多阴雨，本殿也想学学如何种出好草药，也好推广给其他州县。”
这是要查药圃！霍锦刚要婉拒，身后突然传来温小宇的声音：“不行！霍姐姐的药圃不能随便进！里面的草药很娇贵，碰坏了就没药给百姓治病了！”
孩童的声音清脆，巷口的百姓都看了过来。萧景渊的脸色沉了沉，却又很快扬起笑：“这孩子倒护主。
罢了，既然是药圃重地，本殿便不看了。只是本殿听说，你这回春堂月盈利超千两，还开了五处分号，小小一个医馆，竟有这么大的能耐，怕是背后有人相助吧？”
这话更直白了——是在查天机阁的资金来源。霍锦端起灵草茶，轻轻吹了吹浮沫：“殿下说笑了，回春堂能盈利，全靠百姓支持。
药农直供药材，成本低；分号掌柜都是本地乡绅推荐的，知根知底；至于资金，是之前济世堂倒了，百姓凑钱帮民女盘下的铺子，民女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事。”
她的话合情合理，巷口的百姓也跟着附和：“是啊三殿下！霍小姐的药材都是咱们药农送的，她给的价钱高，咱们乐意卖！”“回春堂的分号都是咱们看着开的，没靠外人！”
萧景渊看着百姓们维护霍锦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却没再追问。
他放下茶杯，转身往外走：“既然民生安好，本殿便放心了。
明日本殿要去临安巡查，霍姑娘若是有空，可来府衙一趟——本殿想请你为禁军将士诊脉，也算为江南安宁出份力。”
这话是试探，也是威胁——若是不去，就是“抗旨不尊”；若是去了，怕是要落入他的圈套。霍锦点头：“民女遵旨，明日定去府衙为将士们诊脉。”
萧景渊的仪仗渐渐远去，巷口的百姓还在议论：“三殿下看着和气，怎么总问些奇怪的问题？”“怕是不信霍小姐靠自己开起回春堂吧！”
温小宇跑到姜清鸢身边，攥着她的衣角：“霍姐姐，那个三殿下不是好人，你明天别去府衙！”
霍锦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却清楚——不去不行。她转身对云珠说：“你立刻让天机阁眼线去临安府衙查探，看看萧景渊明天要搞什么鬼。
另外，给苏轻晚传信，让她派惊鸿阁弟子在府衙周围埋伏，若是我明天没按时出来，就按计划行事。”
云珠点头，匆匆离去。温大娘端着刚熬好的灵桃粥过来，看着霍锦的脸色，担忧地问：“小姐，明天去府衙会不会有危险？萧景渊那人诡计多端，怕是没那么简单。”
“危险肯定有。”霍锦接过粥，喝了一口，清甜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缓，“他拉拢江南士族，是想断咱们的后路；查天机阁，是想抓咱们的把柄；让我去府衙，怕是想逼我暴露药囊（空间），或是用将士的‘怪病’刁难我。
不过他越是急着动手，越说明他在京城的处境不好——太子萧夜爵怕是没少制衡他。”
她想起上一章巷口太子暗卫留下的密信，“京城危险，东宫可借你三分力”，看来萧景渊这次南巡，不仅是为了江南，更是为了避开京城的锋芒，想在江南另立根基。
次日清晨，霍锦带着药箱去了临安府衙。府衙外的禁军比昨日多了一倍，个个面色严肃，像是在防备什么。
萧景渊坐在正厅的主位上，面前摆着几卷账簿，见她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霍姑娘坐，本殿已让人把将士们叫来，你先为他们诊脉吧。”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禁军小校，脸色蜡黄，捂着肚子：“霍姑娘，小人这几天总拉肚子，吃了药也不管用，您给看看。”
霍锦诊脉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是轻微的巴豆中毒，和上次济世堂投毒的症状一样。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包“止泻散”（空间灵草磨的粉）：“你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把这药熬水喝，一天就好。
另外，别再吃府衙后厨的糕点了，里面怕是掺了东西。”
小校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萧景渊，见他脸色沉了沉，连忙点头：“谢霍姑娘。”
接下来几个将士，不是“咳嗽不止”就是“头疼欲裂”，症状都很奇怪，却都难不倒霍锦——有的是被下了慢性毒，有的是被点了穴位，她都一一化解，还暗指是“有人故意为之”。
萧景渊看着她从容应对，手指在账簿上轻轻敲击，突然问：“霍姑娘，本殿听说你有‘祖传清泉’，能治百病，不知可否让本殿见识见识？”
终于问到（空间）灵泉了。姜清鸢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半瓶灵泉水和泉水兑好的灵泉水：“这就是民女的‘祖传清泉’，是从后山的泉眼里接的，比普通泉水干净些，算不上‘治百病’。殿下若是想要，民女可以让人多送些来。”
萧景渊接过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没闻到异味，却总觉得不对劲——上次幽冥楼主说，姜清鸢的“秘术”和“特殊泉水”有关，可这泉水看起来和普通泉水没两样。
他刚要追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不好了！三殿下，临安士族送来的贺礼被人偷了！里面还有您要的‘龙涎玉’原石！”
萧景渊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什么？！谁干的？！”
霍锦心里一动——是云珠和惊鸿阁的人动手了！她趁机起身：“殿下，既然出了急事，民女就不打扰了，将士们的药民女已留下，若是还有人不舒服，可去回春堂找我。”
萧景渊没心思拦她，挥了挥手让她走。霍锦走出府衙，见云珠在巷口等着，两人快步离开，刚拐进小巷，就听到身后传来萧景渊的怒吼：“查！给本殿仔细查！
一定要把偷龙涎玉的人找出来！还有，盯着回春堂，我倒要看看，这霍锦到底有什么秘密！”
巷尾的杏花还在落，霍锦摸了摸怀中的瓷瓶——里面装着萧景渊刚才没还的灵泉水，他肯定会拿去实验，想找出异常。
而她更清楚，萧景渊丢了龙涎玉，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怕是会对回春堂和天机阁下狠手。
更让她心惊的是，云珠在她耳边低语：“小姐，天机阁眼线查到，萧景渊和南楚巫医联系频繁，他们好像在临安城外的破庙里设了‘蛊阵’，要用龙涎玉催动，具体是做什么，还没查到……”
蛊阵！霍锦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府衙的方向——萧景渊丢的龙涎玉怕是诱饵，他真正的目的，是用蛊阵对付她，或是对付北疆的父亲！
江南的暖意突然变得刺骨，她知道，一场比月城府码头更凶险的较量，已经在临安的暗处，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