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稀将通讯器放回口袋，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复杂。
她看着苏轩，这个被她监视了三个月的男人，此刻正在和团队成员讨论着那笔众筹资金的用途。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逆转整个舆论风向，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笔钱，我建议分成三部分。”苏轩在白板上写下几个数字，“第一部分，用来制作《蓝星之问》的番外篇，专门聚焦那些被我们挖掘出来的民间艺术家。”
“第二部分，建立一个基金，资助其他有想法的创作者。”
“第三部分…”他停下笔，转身面对众人，“用来建立一个独立的媒体平台。”
林晓雨愣住了。
“独立媒体平台？”
“对。”苏轩点头，“既然主流媒体可能随时被控制，那我们就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发声渠道。”
季明远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一个页面。
“技术上没问题，我可以搭建服务器。但资金缺口很大，这点钱远远不够。”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年轻女人站在那里。她大约二十五六岁，相貌清秀，但气质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锋利。
“你是？”苏轩问。
“我叫钱雨桐。”女人走进房间，“钱氏集团的继承人。”
空气瞬间凝固。
钱氏集团，蓝星最大的私人投资公司之一，与政府关系复杂，在商界的影响力不亚于赵建华在文化界的地位。
“我为《蓝星之问》提供资金支持。”钱雨桐的话简洁直接，“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林晓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刚刚经历过一次“糖衣炮弹”，现在又来一个更大的金主，这让她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为什么？”苏轩问。
钱雨桐笑了笑，那个笑容里有一种苦涩。
“因为我和你一样，想要一个不同的世界。”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的个人资产清单。三千万，用于你们的独立媒体平台建设。唯一的要求是，我要加入你们的团队。”
“这…这太疯狂了。”老王结结巴巴地说。
钱雨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疯狂？你们觉得用一部纪录片撬动整个社会舆论不疯狂吗？”
她走到苏轩面前。
“苏轩，我调查过你。三个月前，你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主播。但现在，你已经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具话语权的人之一。”
顾稀的瞳孔微微收缩。钱雨桐对苏轩的了解，显然超出了一般人的范围。
“我家族的生意，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早就被各种权力网络绑架。我厌倦了那种生活。”钱雨桐坐下来，“《蓝星之问》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苏轩没有立即回答，他启动了系统的检测功能。
【目标：钱雨桐】
【真实意图：脱离家族控制，寻求精神自由】
【危险等级：中等】
【建议策略：谨慎合作】
有趣。又一个想要“觉醒”的人。
“我需要考虑一下。”苏轩说。
“当然。”钱雨桐站起来，“我的联系方式在文件里。随时可以找我。”
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
“对了，苏轩。小心赵建华。他已经开始布局下一步行动了。”
“什么行动？”
“我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我听说，他在联系一些'旧朋友'。那些人的手段，比众筹骗局要狠毒得多。”
说完，钱雨桐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林晓雨颤抖着声音问：“轩哥，我们真的要接受她的资助吗？”
“她说得对，赵建华不会就此罢休。”苏轩走到窗边，“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顾稀站在角落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钱雨桐的出现，让整个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如果苏轩真的建立了独立媒体平台，获得了钱氏集团的资金支持，那他的影响力将会发生质的飞跃。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接到的任务范围。
她必须重新汇报。
就在这时，苏轩忽然转过身来。
“顾稀，你今晚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要开始筹备新项目，会很忙。”
顾稀愣了一下。
“我…我可以留下来帮忙…”
“不用了。”苏轩的语气很温和，但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你已经辛苦了一整天。”
顾稀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头离开了。
她刚走到楼下，通讯器就响了。
“报告进展。”
那个冰冷的声音，让顾稀的手紧了紧。
“目标行为超出预期。钱氏集团介入，局面复杂化。”
“具体情况。”
顾稀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包括钱雨桐的出现，全部汇报了一遍。
通讯那头沉默了很久。
“继续监视。如有异常，立即汇报。”
“是。”
通讯挂断。
顾稀站在夜色中，抬头看向文化中心的灯火。她想起苏轩刚才那个温和却坚定的笑容，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到底在为谁工作？
为什么她越来越不想看到苏轩出事了。
顾稀站在文化中心楼下，夜风吹过，她的白色外套微微扬起。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她盯着上面最后收到的那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却始终没有按下回复键。
“继续监视。如有异常，立即汇报。”
这句话她已经看了十几遍，每看一次，胸口就紧一分。
什么叫“异常”？
苏轩用一句话就让华远投资的财务经理主动爆料，这算不算异常？
钱雨桐带着三千万找上门，要求加入团队，这算不算异常？
还是说，她自己对苏轩的态度转变，才是最大的异常？
“顾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看到苏轩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轩哥？你怎么下来了？”
顾稀慌忙收起手机，脸上挤出笑容。
“忘了拿车钥匙。”
苏轩举了举手里的钥匙，“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了吗？”
“我……”
顾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在楼下汇报工作吧。
苏轩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她发丝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顾稀的心跳突然加速。
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苏轩这个人了。
可今晚发生的一切，让她重新认识了他。
那个在台上面对权贵毫不退缩的男人，那个用几句话就逆转舆论的男人，此刻却温柔地关心着她的情绪。
“我只是觉得……”
顾稀咬了咬嘴唇，“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
“害怕了？”
“有一点。”
她点头，这是第一次在苏轩面前承认自己的软弱。
苏轩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的。”
这句话像一枚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顾稀内心巨大的波澜。
她突然意识到，苏轩说的“你们”里，包括她。
他把她当成了需要保护的人，而不是监视他的敌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轩哥……”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
顾稀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会……”
话说到一半，她停住了。
因为苏轩正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那不是惊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理解？
“顾稀。”
苏轩叫她的名字，语气比刚才更加温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过去而否定她的现在。”
顾稀感觉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好了，真的该回去休息了。”
苏轩转身走向停车场，“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顾稀终于按亮了手机屏幕。
她删掉之前打好的汇报内容，重新输入了一段话：
“一切正常。目标情绪稳定，暂无异常行为。”
发送。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办公室里。
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围坐在圆桌前。
“顾稀的汇报越来越简单了。”
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翻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
“她被目标影响了。”
坐在对面的男人声音低沉，“这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那要不要更换监视人员？”
“不用。”
坐在主位的男人开口，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下颌轮廓。
“顾稀的价值不仅仅是监视。她现在的位置，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您的意思是？”
“苏轩这个人，比我们预想的更加危险。”
主位男人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他不仅有能力，还有魅力。能够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他。”
“钱雨桐的加入证实了这一点。”
戴眼镜的男人补充，“钱氏集团的资金一旦流入，苏轩的影响力将不可控制。”
“所以我们必须在他彻底成气候之前，将其消除。”
房间里陷入沉默。
片刻后，主位男人继续说道：
“启动'净化'计划。”
“现在就启动？会不会太急了？”
“不急。”
主位男人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
“赵建华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反而成了累赘。是时候换一种方式了。”
他转过身，脸终于暴露在灯光中。
那是一张看起来很平凡的脸，但双眼却冷得像冰块。
“告诉'清道夫'，准备行动。目标不是苏轩，是他身边的人。”
“明白。”
“记住，要做得干净。最好能营造出意外的假象。”
三人迅速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满室的寂静。
而在文化中心，苏轩正站在工作室的窗前，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检测到针对宿主的敌意信号】
【威胁等级：极高】
【建议立即采取防护措施】
系统的警告在脑海中响起，苏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早就知道，今晚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拿出手机，给陈昊发了条消息：
“加强安全措施。重点保护顾稀和林晓雨她们。”
发完消息，他又看了一眼窗外。
某个角落里，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
车里的人以为自己隐蔽得很好，却不知道早就暴露了。
苏轩淡淡一笑。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