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务总局的会议厅里，气氛凝重得能当板砖拍人。紫檀木长桌被擦得锃亮，却愣是没反射出半分暖意——倒不是光线不好，实在是对面那几位的煞气太足，连屋顶悬着的三品聚灵灯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光晕缩成了鹌鹑蛋大小。
长桌左侧，大周老丞相李纲端坐着，一身绯色官袍熨得没有半道褶皱，花白的胡须梳得整整齐齐，活脱脱一尊移动的“朝堂正气表情包”。他身旁的灵务总局局长岳山就随意多了，青黑色官服领口松了两颗扣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眼神却跟扫描仪似的，把对面几位的微表情扒得明明白白。再往下，几位司局级官员坐得笔直，手里的毛笔捏得死紧，生怕漏记了哪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怼人金句”。
而长桌右侧，画风直接拐进了玄幻恐怖片片场。幽冥教幽泉魔君一身玄色镶银纹法袍，领口袖口绣着的骷髅头纹路在聚灵灯下泛着冷光，周身刻意收敛的煞气还是跟没关紧的冰箱门似的，丝丝缕缕往外溢，把旁边伺候的小吏冻得悄悄搓了搓胳膊。他身边的几位长老更绝，一位满脸横肉的黑面长老直接把蒲团坐出了凹陷，另一位穿紫袍的女长老时不时用指甲刮一下桌面，指甲缝里残留的黑气看得大周官员们眼皮直跳——这要是谈崩了，怕不是要当场表演徒手拆会议厅？
“开门见山吧。”李纲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梁上灰尘，“魔君既然带着人来谈归附，就得守大周的规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幽冥教入了我大周的版图，就得无条件认我大周律法为最高准则，朝廷说东，你们不能往西，朝廷让抓妖，你们不能去采花——这是底线，没得商量！”
话音刚落，李纲还特意挺了挺腰板，胡须跟着翘了翘，活像只宣示领地的老仙鹤。
幽泉魔君眼皮一抬，漆黑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戾气，手指在桌下掐了个法诀，才没让桌案直接裂开：“李丞相此言差矣。我幽冥教传承千年，从祖师爷那辈就有自己的家法，弟子犯错自有宗门惩处，凭什么要听你们凡间律法指手画脚？真要是事事都由你们管着，我这魔君还不如回家卖烤红薯，至少不用看别人脸色！”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的黑面长老立刻附和：“就是！我们魔修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上次有个弟子偷了别家的灵草，按家法打断三条腿就完事了，要是按你们大周律法，还得蹲大牢、抄家产，也太磨叽了！”
“磨叽？”李纲拍案而起，官帽上的玉珠都跟着蹦跶，“那叫依法治国！照你们这逻辑，杀了人也能自己随便处置？那天下岂不乱成了一锅粥？我告诉你，这事没得谈，要么认律法，要么滚回你的黑风洞继续当山大王！”
“你敢辱我宗门？”幽泉魔君周身煞气猛地暴涨，玄袍无风自动，桌上的茶杯都开始哐哐作响。
“辱你又怎样？”李纲寸步不让，花白的胡须气得发抖，“老夫当年跟妖族谈判，对方妖王一口能吞掉半座山，也没你这么嚣张！”
两边瞬间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周这边的官员们悄悄摸向了腰间的传讯符，幽冥教的长老们则开始暗暗运转灵力，眼看就要从“唇枪舌剑”升级成“全武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没说话的岳山突然咳嗽了一声，那咳嗽声不高不低，却精准地盖过了两边的争执，像是在沸腾的锅里浇了一勺凉水。
“咳咳，两位稍安勿躁。”岳山笑眯眯地抬手，从袖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宣纸，轻轻推到桌子中间，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人眼花缭乱，“谈原则伤感情，不如先看看这个——《仙籍公务员待遇保障细则（草案）》，专门给咱们归附的魔道同仁量身定做的。”
幽泉魔君皱着眉，眼神里满是警惕：“少来这套花言巧语，我幽冥教不吃……”
话还没说完，就被岳山打断了：“别急着拒绝啊，魔君您看这条——高风险岗位津贴，像你们这种常年跟邪祟打交道的，每月额外补贴五十块下品灵石；还有特殊技能补贴，会炼毒的、会布阵的、甚至会修魔器的，都能申请专项补贴，最高每月一百块；年底还有忠诚奖金，只要全年没违规，就能领三个月薪资的年终奖。”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文件上的条款，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诱惑：“哦对了，最关键的是这个——五险一金全覆盖！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就不说了，连洞府公积金都给你们安排上了，贷款利率低到离谱，筑基期修士最高能贷五百年，够你们在灵脉充沛的地方盖个带花园的大洞府了，比你们在黑风洞住山洞舒服多了吧？”
幽泉魔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岳山的手指移动，原本紧绷的嘴角悄悄松动了几分。旁边的黑面长老更是探着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无意识地数着文件上的灵石数额，嘴里小声嘀咕：“筑基期……预估年收入两百块下品灵石？还享受司级待遇？那比我当长老的俸禄还高啊……”
紫袍女长老则死死盯着“洞府公积金”那一条，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她觊觎城东那处临湖的灵地好久了，就是没钱买地建洞府，要是能贷五百年，岂不是直接就能圆梦？
一时间，会议厅里的煞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几位魔教高层翻动纸页的“哗哗”声。李纲看得目瞪口呆，悄悄拽了拽岳山的袖子：“你这招……管用吗？”
“放心吧丞相，”岳山压低声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当年混散修的时候就知道，修士跟打工人一个样，谈理想不如谈待遇，画饼不如直接发钱。你跟他们说家国大义，他们觉得虚；你跟他们说一个月能多拿多少灵石，能贷多少钱盖洞府，他们比谁都积极。”
果不其然，幽泉魔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目光从文件上挪开，可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的强硬，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这……这文件上的条款，当真能兑现？不是你们大周画的大饼？”
“绝无虚言！”岳山拍着胸脯保证，“灵务总局已经联合户部、工部拟定好了实施方案，只要你们签字归附，立马就能享受这些待遇。而且咱们还能签合同，白纸黑字，盖朝廷的玉玺，要是违约，你们随时能去御史台告我们！”
这话一出，几位魔教长老彻底坐不住了，黑面长老凑到幽泉魔君耳边，压低声音：“魔君，要不……咱们先答应下来？两百块下品灵石的年收入啊，比咱们抢灵矿还稳当，而且还有洞府公积金，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紫袍女长老也跟着点头：“是啊魔君，家法什么的，咱们可以私下保留，表面上听朝廷的不就行了？反正只要待遇到位，其他的都好说！”
幽泉魔君脸色变幻不定，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又忍不住瞟向那份待遇细则，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突然觉得，当“朝廷公务员”好像也没那么丢人，至少不用再为了抢一块灵田跟别的势力打打杀杀了。
后殿里，周玄正扒着水镜术的光幕，看得乐不可支，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柱子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哈哈哈！岳山这老小子太给力了！就该这么办！跟魔修谈什么家国大义？直接用薪资包砸晕他们！你看幽泉那家伙，刚才还跟要吃人的似的，现在眼睛都快粘文件上了！”
旁边的小太监忍着笑，小声提醒：“陛下，您轻点，柱子快被您拍坏了。”
“怕什么？坏了再修！”周玄摆了摆手，眼睛依旧盯着水镜里的画面，笑得眉眼弯弯，“你看着吧，不出半个时辰，幽泉肯定得松口。毕竟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啊？再说了，咱们这待遇，放眼整个修仙界都是独一份，他们要是不答应，那才是脑子进水了！”
果不其然，水镜里的幽泉魔君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语气里的强硬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丝试探：“此事……容我等再细细斟酌一番。另外，你们这文件上的‘高风险岗位津贴’，能不能再提高十块下品灵石？还有，洞府公积金的贷款年限，能不能再延长一百年？”
岳山嘴角的笑容瞬间扩大：“魔君放心，这些细节都好商量！”
谈判的天平，就在这一张张写满灵石数额的文件上，悄然朝着大周的方向，狠狠倾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