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谢飞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消除。
“那她到底做了什么？”
“信息。”林老大吐出两个字，“她做的是信息生意。”
“信息生意？”
“没错。”林老大靠在沙发靠背上，“深圳是个奇妙的地方，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商人、官员、港商、台商...他们每天都在进行各种交易。而这些交易中，信息是最值钱的商品。”
谢飞开始明白了。姐姐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这些人之间充当信息掮客。
“她很有天赋。”林老大继续说道，“不到半年时间，就在那个圈子里站稳了脚跟。我甚至听说，连一些港商都对她刮目相看。”
“那后来呢？为什么她要回东莞？”
林老大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因为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情？”
“关于一批货的事情。”林老大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批从香港过来的特殊货物。”
谢飞感觉空气都凝固了。特殊货物，这四个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特殊货物？”
“这个问题很危险。”林老大转过身，“危险到足以让一个人消失。”
“但我姐姐知道了？”
“不只是知道了。”林老大走回沙发前，“她还拿到了一些证据。”
谢飞的心沉到了谷底。证据？这意味着姐姐不只是无意中知道了秘密，而是主动收集了证据。
“她想做什么？”
“报警。”林老大的答案让谢飞吃了一惊，“你姐姐虽然在灰色地带游走，但本质上还是个善良的女孩。当她意识到那批货物的性质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报警。”
“那为什么没有报？”
“因为她发现，参与这件事的人层级太高了。”林老大重新坐下，“高到即使报警，也不见得有用。甚至可能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谢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原来姐姐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所以她选择了逃跑？”
“聪明的选择。”林老大点点头，“她悄悄回到东莞，本来想彻底销声匿迹。但是...”
“但是那些人还是找到了她？”
“没错。”林老大的眼神变得阴沉，“那批货物的主人不是普通人。他们有的是办法找到任何一个知情者。”
谢飞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姐姐无意中卷入了一起重大案件，现在正面临着生命威胁。
“所以豹哥...？”
“豹哥只是个马前卒。”林老大冷笑一声，“他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实际上不过是被人当枪使。”
“那些深圳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不只是威胁。”林老大站起身，“他们是来灭口的。你姐姐，包括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他们的清除名单上。”
谢飞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包括我？”
“现在还不包括。”林老大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但如果你继续按照豹哥的安排行动，很快就会被加进名单。”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谢飞：“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谢飞有些不敢相信，“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帮你什么？”
“你不普通。”林老大回到沙发上，“今晚在夜总会的表现证明了这一点。更重要的是，你是谢燕的弟弟。”
“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林老大喝了一口威士忌，“因为那些证据，现在在你手上。”
“什么？”谢飞差点把酒杯摔在地上，“我什么时候有证据了？”
“你姐姐很聪明。”林老大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她知道自己随时可能出事，所以早就做了准备。”
“什么准备？”
“她把证据藏在了一个只有你才能找到的地方。”
谢飞的大脑快速运转着。只有自己才能找到的地方？会是哪里？
“你想到了什么？”林老大观察着他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谢飞确实想不出来，“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什么证据。”
“那是因为她知道，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林老大放下酒杯，“但现在情况变了。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证据在哪里！”
“不要紧。”林老大从沙发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
谢飞接过信封，发现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而且是姐姐的字迹。
“什么时候给你的？”
“三天前。”林老大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她说如果她出了事，就把这个交给你。”
谢飞的手微微颤抖着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小飞，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遇到了麻烦。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警察。证据在我们小时候最喜欢藏东西的地方。记住，只有你知道那是哪里。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证据。它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的姐姐”
看完信后，谢飞陷入了沉思。
最喜欢藏东西的地方？
小时候他们确实有很多秘密基地，树洞、废弃的房子、河边的石缝...但在东莞，姐姐会选择哪里呢？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我想起来了！”他猛地抬起头，“她租的房子里，有个特殊的地方。”
“什么地方？”
“阳台的花盆。”谢飞的眼睛亮了起来，“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花盆里藏零食和小玩具。她租房的时候特意买了很多花盆放在阳台上。”
林老大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们姐弟的默契还在。”
“那我们现在就去？”
“不行。”林老大摇摇头，“那些人肯定也在监视那里。贸然过去就是送死。”
“那怎么办？”
“等。”林老大看了看手表，“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会相对松懈。那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
谢飞有些不安：“可是等到那时候，万一证据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林老大胸有成竹，“你姐姐既然选择藏在那里，说明她有信心不会被发现。何况，那些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寻找你们姐弟俩，不会想到去翻花盆。”
这话倒是有道理。谢飞稍微放松了一些。
“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休息。”林老大站起身，“阿华会安排你住的地方。天亮前我会叫醒你。”
“等等。”谢飞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林老大，“我还有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谢飞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按理说，这种麻烦事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林老大停下脚步，脸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表情。
“因为那批货物...也威胁到了我的利益。”他最终说道，“有些规矩，是不能被打破的。哪怕在这个行业里，也有基本的底线。”
这个答案让谢飞有些意外。看来林老大也不是纯粹出于好心。
但至少现在，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我明白了。”谢飞点点头。
“好好休息。”林老大朝门口走去，“明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
看着林老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谢飞心中五味杂陈。
短短一个晚上，他的世界完全变了。姐姐不再是那个在工厂上班的普通女工，而是卷入重大案件的关键证人。
而他自己，也从一个寻亲的外地青年，变成了这场博弈中的重要棋子。
最可怕的是，游戏才刚刚开始。阿华领着谢飞走上二楼，推开一扇门。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墙皮斑驳，透着股霉味。但至少干净，床单也是新换的。
“凑合一晚吧。”阿华把钥匙扔给他，“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我。”
谢飞接过钥匙，手指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疲惫。
门关上后，房间陷入寂静。
他坐在床边，脑子里乱糟糟的。姐姐的信、林老大的话、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像放电影一样反复播放。
花盆。
谢飞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小时候的画面。他和姐姐确实喜欢在花盆里藏东西，那是他们的小秘密。
但姐姐租的房子在哪个位置？阳台朝向哪里？有多少个花盆？
这些细节他完全不知道。
该死，早知道当初就该问清楚她的地址。
谢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楼下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林老大的人在巡逻吗？
谢飞悄悄走到窗边，小心掀开窗帘一角。
巷子对面的阴影里，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
他心里咯噔一声。
是跟踪者？还是林老大安排的守卫？
人影很快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飞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好久，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才退回床边。
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时间过得很慢。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凌晨三点。
四点。
五点。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敲门声终于响起。
“该走了。”林老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飞立刻起身开门。林老大已经换了身衣服，看起来像个早起晨练的中年人。
“准备好了吗？”
“嗯。”谢飞点头。
“记住，等会儿你只负责带路和拿东西。其他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问。”林老大眼神严肃，“明白吗？”
“明白。”
两人悄悄下楼。阿华已经准备好了一辆普通的桑塔纳，车牌是本地牌照。
“上车。”
发动机轻声启动。车子慢慢驶出巷子，汇入稀疏的晨间车流。
这个时候的东莞刚刚苏醒。清洁工在扫街，早餐摊开始准备营业，偶尔有几个赶早班的工人骑着自行车匆匆掠过。
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但谢飞知道，暴风雨就在眼前。
“你姐姐住在哪个区？”林老大问。
“长安镇。”谢飞回想着之前的电话内容，“她说是在一个叫金沙的小区。”
林老大皱了皱眉：“那边比较乱，流动人口多。”
“所以她才选择那里？”
“聪明的女孩。”林老大点点头，“人多眼杂的地方，反而容易隐藏。”
车子拐进一条宽阔的马路。路两边都是工厂和宿舍楼，招牌林立，充满了这座城市特有的工业气息。
谢飞的手心开始出汗。
越来越近了。
“等会儿如果出现意外，你就立刻跑。”林老大突然说，“不要管我，也不要回头。”
“什么意外？”
“任何意外。”林老大的声音很平静，但谢飞听出了其中的凝重，“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谢飞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金沙小区到了。
这是个典型的出租屋集中区，楼房密密麻麻，巷子狭窄而复杂。
很多楼都没有电梯，外墙贴着各种小广告。
“几栋几号？”
“我...我不知道。”谢飞有些尴尬，“她只说了小区名字。”
林老大停下车，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就只能一栋一栋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