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一行十二人便已收拾妥当,准时出发前往龙浒山的前山景区。与昨日穿着便于行动的休闲运动服不同,今日他们都换上了更能代表各自门派特色服装,只是颜色依旧按照之前的分配,便于区分。
一行人混在早起观光的游客中,倒也并不十分显眼,只是那各异的气质和隐隐散发的气场,还是引得少数敏感的普通人侧目。
来到前山宽阔的广场,远远就看见一群记者和工作人员围着几个人。被围在中心的,正是此方世界龙浒山的老天师张之维。他今日穿着一身熨帖的浅灰色道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面对镜头和话筒,脸上居然带着颇为和蔼甚至有点“萌”的笑容,甚至还配合地比了个剪刀手,身旁站着几位显然是文旅局领导的官员,双方一派和谐融洽的景象。
躲在人群后方的杨锦文,一看到老天师那张脸,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压低了头上棒球帽的帽檐,把大半张脸都藏在了阴影里,心中警铃大作。‘这老家伙可千万别看见我!’他内心哀嚎,一天之内先被师父“深情告白”,再被徒弟半夜堵路切磋,这龙浒山从上到下,怕不是有什么喜欢纠缠良家……良家俊杰的变态传统吧!
同样做了些简单伪装(主要是戴了帽子和压低存在感)的年轻张之维和张怀义,看着那个在镜头前谈笑风生、甚至还比划着剪刀手的“自己”,表情都有些古怪。
“啧,”年轻的张之维咂咂嘴,语气带着点难以理解的新奇,“这老家伙……日子过得挺花哨啊。又是拍照又是采访,还有官面上的人陪着。”
张怀义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师兄,咱们那边兵荒马乱的,拳头大就是道理,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这边看起来……规矩挺多?”他对于这种需要抛头露面、与官方打交道的场面,本能地感到有些不适应。
而杨锦悦和杨锦轩两兄弟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他们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老天师脚上——那是一双某个知名运动品牌的最新款限量版球鞋,配色风骚,科技感十足,与那身浅灰道袍形成了奇妙的混搭。
“啧,看到了吗?新款‘凌云4代’!”杨锦悦用胳膊肘捅了捅弟弟,低声道。
“看到了,还是限量配色!”杨锦轩眼睛发亮,“记下型号,回去就给咱们那边那位也整一双!他肯定喜欢!”他们很清楚,主世界龙浒山那位老天师,虽然年纪一大把,但在追赶潮流方面可是不落人后,尤其对收集各种炫酷的球鞋情有独钟。龙浒山内部,某种程度上也是“两套系统”,一套应付世俗香客和官方,维持名山气象;另一套,才是异人界真正的修行圣地。
要通过铁索桥,进入真正的龙浒山异人界地界,便是区分这两套系统的标志之一。那是一座横跨在两座陡峭山崖之间的铁索桥,名副其实,只有几条粗大的铁链连接两岸,下方是云雾缭绕的深渊,别说木板,连个扶手都没有,山风呼啸而过,吹得铁链微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寻常游客到此止步,而异人界的参赛者,则需各凭本事过去。
杨锦文和杨锦武这对三一门的兄弟对视一眼,率先行动。两人身形一动,便如两只灵巧的白鹤,步伐轻盈而优美,在冰冷的铁链上几个起落、跳跃,衣袂飘飘,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转眼间便已稳稳落在对岸,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紧接着是杨锦佐。他对着还在原地等待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些许痞气的笑容,单手并指,潇洒地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竟然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直接朝着悬崖下方跳了下去!
“喂!”风星潼在不远处看到,吓得惊呼出声。
然而下一秒,一道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只见一道乌光从悬崖下激射而出,“咔”的一声精准地扣住了其中一条主铁链。紧接着,杨锦佐那敏捷如豹的身影便借着飞钩绳索之力,从深渊下一荡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松惬意地落在了对岸,还顺手收回了飞钩。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刻意耍帅的骚包感,引得对岸已经过去的杨锦武吹了声口哨。
杨锦天看着那晃晃悠悠的铁链,撇了撇嘴。他一手一个,揽住年纪最小的杨德高和李玄,说了句:“抓紧了。” 下一刻,他脚下仿佛有电光一闪,身形骤然模糊,如同瞬移一般,带着两个少年直接“闪现”到了对岸,正是他擅长的轻功“疾电流光”。杨德高兴奋地哇哇大叫,李玄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默默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服。
无当派的杨锦心,施展的则是类似武当“梯云纵”的轻身功夫,身形飘逸,如同脚踏无形阶梯,几步之间便已渡过长长铁索,姿态从容。
金刚门的杨锦笙则更为直接。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沉凝,竟如同在平地上散步一般,一步步稳稳地踏上了那摇晃的铁链!他脚步落下,那原本晃动的铁链仿佛被无形之力镇压,变得异常平稳。他就这样不疾不徐,如同闲庭信步,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对岸。这份对自身力量和平衡的极致掌控,彰显着金刚门扎实无比的根基。
年轻的张之维和张怀义也没有过多花哨。张之维身上淡淡金光一闪而逝,脚步轻点,如同柳絮随风,飘然过桥。张怀义则身形灵动如猿猴,在铁链上几个轻巧的腾挪,也安全抵达。
这十二人小队,各显神通,过程虽有不同,但都轻松惬意,仿佛这令无数普通异人望而生畏的铁索桥,不过是道小小的门槛。
在他们之后,其他门派的参赛者也陆续各展所能。有的大力士直接将同伴扔过去;有的身法诡异,如同虚空踏步;有的驱使驯养的飞禽猛兽载人而过;更有甚者,直接动用异能,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相比之下,杨锦天他们这一队虽然手段各异,但那份举重若轻的从容,反而更显底蕴。
按照杨锦鲤事先的吩咐,过了铁索桥后,他们就在后山的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上等候接引。这时,风家姐弟走了过来。风星潼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略带腼腆的笑容,自来熟地打招呼:“各位大哥,锦鲤先生让我们过来接应一下,带大家去集合点。”
他姐姐风莎燕则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样,抱着双臂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眼神扫过众人,带着审视,尤其是在看过他们轻松过桥后,那审视中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风星潼十分健谈,一边引路,一边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陆续到达的各派年轻弟子:“看那边,穿着统一制服的是‘一气流’的,擅长御物……那几个打扮很潮的是‘蓬莱剑派’的,剑法据说不错……还有那边,奇装异服的是‘西域炼器坊’的人……”
他介绍得兴致勃勃,然而听在杨锦天一行人耳中,却感觉……索然无味。不是他们傲慢,而是以他们的眼光来看,风星潼口中这些“青年才俊”,无论是炁息的浑厚程度、身体的锤炼,还是眼神中透露出的精气神,都显得……很普通。说普通甚至已经是客气的评价了,他们心里更想说的是“废物”二字。
杨锦天甚至觉得,光是才十一岁的杨德高,单论炁的修为和对倒转八方的掌握,恐怕已经能胜过这里九成以上的人了。而十三岁的李玄,那份冷冽的气质和体内凝练的炁息,绝对有资格与在场所谓“顶尖”的那一小撮人掰掰手腕。从这个侧面就能看出,这个平行世界的异人界,在年轻一辈的培养上,退化得到底有多厉害,与他们那个世界天才辈出、竞争激烈的环境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风星潼还在滔滔不绝,这时,化妆易容后的年轻张之维,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一个正在与诸葛青交谈的年轻人身上。那人身穿白色道袍,白发如雪,面容俊美,气质清冷出尘,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星潼小弟,”年轻的张之维用改变了的声线,故作好奇地问道,“前面那位白发白衣的小道长是谁?气质很独特啊。”
风星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答道:“哦,那位啊!那是我们老天师最小的关门弟子,张灵玉,大家都叫他灵玉真人。是年轻一辈里公认的顶尖高手呢!”
“张……灵玉……”年轻的张之维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明确地知道这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所收的弟子叫什么名字。他仔细打量着张灵玉,看着那份清冷、纯粹,以及眉宇间尚未经历太多磨难和抉择的澄澈,心中暗暗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
‘根骨心性都是上佳,确实是块好材料,’他在心中评价,‘就是……太纯了,像一张白纸,还没被这世道的墨汁泼过,没经历过真正的险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欣赏、感慨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师父看徒弟”般的情绪,在他心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