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手脚麻利地将锦被扯平,把枕巾捋顺,又快速掸了掸床榻上的浮尘,不过片刻便将床铺整理得平整妥帖,连一丝褶皱都寻不见。
这时,门外传来木盆摩擦地面的轻响,百晓领着新晋的小侍乌云,两人各抬着浴桶的一侧,小心翼翼地将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抬了进来,水汽氤氲着漫出桶沿,在地面晕开一圈浅浅的湿痕。
萧烬玦将怀里昏昏欲睡的林芊芊打横抱起,她浑身软得像没有骨头,脑袋无力地靠在他肩头,长长的睫毛垂着,到了绝对安全的环境,林芊芊再也抑制不住连日来奔波的劳累了,此刻连睁眼的精神都没有。
他抱着她步至浴间,将她轻轻放在浴桶边,她便顺着桶壁软塌塌地趴着,脸颊贴着微凉的木桶,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萧烬玦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轻叹一声,长腿一迈,带着布料摩擦的轻响坐进浴桶里,温热的水花漫过他的膝头,也沾湿了她垂在桶边的发丝。
他垂眸望着昏昏欲睡的林芊芊,侧脸在水汽中泛着淡淡的粉,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连忙移开视线,心底一遍遍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试图压下心头那点不受控的悸动。
等林芊芊再次睁开眼,窗外的日头已西斜,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的光都带了些暖融融的橘色,已是半下午时分。
百晓早已候在床边,见她醒了,连忙上前伺候她洗漱——用温热的帕子擦了脸,又递上浸过温水的梳子,细细梳理她凌乱的长发。洗漱完,百晓又端来一碗刚炖好的燕窝,晶莹的燕窝浮在浓稠的汤汁里,还冒着袅袅的热气,林芊芊小口小口地喝完,才觉得浑身的力气慢慢回笼。
她跟着百晓来到正厅,刚跨进门便顿住了脚步。厅内的几位郎君都已到齐,坐在两侧的椅子上,经过大半天的休息,他们脸上的疲惫散去不少,眉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俊风采。现在的正厅静得有些压抑,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主位上,萧烬玦一身玄色锦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脸色却铁青得吓人,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其余几位郎君都端正地坐着,没人敢说话,只有斩尘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却难掩一丝狼狈。
林芊芊一出现,厅内的目光瞬间都聚到了她身上,几位侧君连忙起身,动作整齐地朝她颔首招呼:“妻主!”这阵仗让林芊芊顿时僵在原地,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里直犯嘀咕——大可不必这么隆重吧?不就是她和斩尘不告而别了一个多月……而已,顶多就是时间长了那么一点点,至于这么严肃吗!
她偷偷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斩尘,又飞快地瞥了瞥冷着脸的萧烬玦,脚尖蹭了蹭地面,迈着小碎步一点点挪到萧烬玦面前,声音放得软软的,带着点讨好:“那个……没有下次了……”
萧烬玦斜睨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等下再罚你!”
林芊芊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伸出舌尖轻轻吐了吐,声音又软了几分,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阿玦~~我以后不任性了嘛。你别怪斩尘,他也是为了保护我,是我自己不愿回来的,他没办法才跟着我的。
萧烬玦长臂一伸,一把将林芊芊拉进怀里,按着她的腰让她稳稳坐在自己腿上,指腹不经意蹭过她柔软的腰肉,语气却依旧冷硬:“斩尘侧君,继续说。”
此时斩尘正讲到途经大虞王朝第一个小镇的段落,垂眸道:“此后我带着女扮男装的妻主,暗中探查大虞……”他恰逢提及关卡盘查的惊险处,林芊芊便觉腰间的大手猛地收紧两分,指节微微泛白,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将她往怀里又按了按。
往后半个时辰,每当斩尘的惊险节点,萧烬玦环在她腰间的手就会不自觉收紧,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冷上几分,唯有掌心贴着她腰腹的温度,烫得惊人。直到斩尘低眉说完这一个多月的颠沛经历,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林芊芊最先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冷意,她悄悄抬眼,撞进萧烬玦沉得发黑的眼眸,连忙攥住他的衣襟,小声辩解:“阿玦,我真的没遇到危险……只是大虞王朝的女子太可怜了,她们连出门都要被锁着,我们去解救她们好不好?”
萧烬玦闻言,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语气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等下你还是先祈祷,有人能来救你吧!”
林芊芊顿时瘪了嘴,知道他还在气头上,连忙手脚并用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蹭了蹭他的下颌,声音软得像浸了蜜:“阿玦~我错了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请家法!”萧烬玦猛地拍向桌案,青瓷茶杯震得嗡嗡作响,厉喝声里满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清风快步从外间进来,双手捧着一根通体漆黑的玄铁鞭,鞭身缠绕着细密的倒刺,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双膝跪地,将鞭子高高举过头顶,脊背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萧烬玦指尖掐着林芊芊的腰,目光却如寒刃般扫向地上的斩尘,字字咬牙:“斩尘!你身为侧君,未能规劝妻主,反倒纵容她私自犯险,致使她身陷险境一月有余!按家规,罚五十鞭!你可有不服?”
斩尘微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眼底的情绪,只听得他声音沙哑却坚定:“斩尘……愿受家法。”
“五十鞭?”林芊芊瞬间急了,五十鞭足够打死人顺带鞭尸了,挣扎着要从萧烬玦腿上下来,“不行!绝对不行!他都是听我的话才跟着的,怎么能罚这么狠?这是要把人打死啊!我不同意!”
萧烬玦非但没松劲,反而将她往怀里又按了按,眼底寒意更甚:“不同意?那就再加十鞭!六十鞭!”
林芊芊气得浑身发颤,瞪着萧烬玦涨红了脸,却不敢再硬辩,只能气恼地攥着拳头捶他的胸口:“你不讲理!放开我!要不你打我吧!别打斩尘!”
她正要撒泼打滚,萧烬玦冰冷的声音又砸了下来:“你再闹一次,就再添十鞭!”
林芊芊余光扫过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斩尘,又瞥了眼两侧大气不敢出的侧君侍君——个个垂着眼,连劝和的话都不敢说。她咬着唇,只好硬生生压下火气,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委屈的哭腔:“阿玦~~别加了好不好……”
“嗯?”萧烬玦眼睛一瞪,眉峰拧起,语气里的威严不容置喙。
林芊芊瘪了瘪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敢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肩膀微微发颤。
墨染上前接过玄铁鞭,沉声道:“斩尘侧君,得罪了。”
话音落下,玄铁鞭带着破风的锐响抽在斩尘背上。“啪”的一声脆响,布料瞬间裂开一道口子,渗出血迹。此后,正厅里只剩下鞭子抽打皮肉的“噼啪”声、斩尘偶尔压抑不住的闷哼(他死死咬着牙,连一声痛呼都不肯溢出),还有林芊芊埋在萧烬玦颈间,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锦缎。
六十鞭抽完,玄铁鞭“当啷”落地。斩尘早已支撑不住,“噗”地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倒在地上,后背的衣服被抽得粉碎,血肉模糊的伤口翻卷着,渗出来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青砖,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