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点。
江城市，老城区，一栋充满了年代感的筒子楼里。
张晓凡正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进行着深刻的自我反省。
他，张晓凡，二十四岁，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毕业生。毕业两年，工作换了三份，存款是负数。如今，他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待业青年，或者说得好听点，叫“自由职业者”——自由到快要没饭吃的那种。
“唉……”
一声长叹，几乎把泡面的热气都吹散了。
手机屏幕上，房东阿姨的微信头像闪烁着，下面是一行冰冷的文字：“小凡啊，下个月房租该交了，这次可不兴拖了啊。”
1500块，一个对于江城这个准一线城市来说不算多的数字，此刻却像一座大山，压得张晓凡喘不过气。
他划拉着手机，点开一个名为“主播互助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微信群。群里99+的消息正在疯狂滚动，大部分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主播在分享各种奇葩的直播内容和求打赏的链接。
张晓凡也是其中一员，他的直播账号叫“小凡带你走近科学”，粉丝数88，其中一半还是他用自己小号关注的。直播内容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比如直播拼乐高、直播看恐怖片、直播给楼下的流浪猫喂食……总之，突出一个“穷开心”。
就在他心如死灰，准备关掉手机专心“享受”这顿豪华晚餐时，一条消息突然蹦了出来，来自群里一个叫“疯子”的哥们。
“@全体成员，惊天大活儿！城郊西山那边，前几天施工队挖塌方，居然挖出来一座古墓！现在现场被封锁了，但我有小道能进去！有没有胆子大的兄弟，晚上跟我去探险直播？平台新出的‘午夜惊魂’挑战赛，流量扶持！打赏第一名有五万块奖金！”
五万！
张晓凡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那不争气的笑心脏“怦怦”地加速跳动起来，仿佛看到的不是一条消息，而是一沓沓红色的钞票在向他招手。
但随即，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探古墓？还是大晚上？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张晓凡从小到大，看鬼片都得把声音关了，进度条拖着看，去鬼屋更是能直接把扮鬼的Npc吓一跳的存在。让他去探古墓，那不是送人头吗？
他刚想打字回复“告辞”，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真的假的？疯子你路子这么野？”
“五万块！心动了，可是……我怕。”
“得了吧，这种地方阴气多重啊，去了别钱没赚到，人先没了。”
张晓凡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是就是，钱是好，但命更重要。他果断地把泡面桶里最后一口汤喝完，安慰自己，平平淡淡才是真呦。！
然而，疯子接下来的话，却像恶魔的低语，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软肋。
“怂个屁！咱们又不是去盗墓，就是进去逛一圈，开着直播给榜一大哥们看看新鲜。再说，这世界上哪有鬼？要相信科学！我已经到西山脚下了，就差一个搭档了，赚了钱五五分！两万五，够交一年房租了吧？胆大的私我，十分钟后出发，过时不候！”
两万五……
一年房租……
张晓凡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房东阿姨的催租信息，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白色小人惊恐地尖叫：“别去！会死的！你忘了上次在鬼屋被吓到尿裤子的事了吗？”
黑色小人则拿着一把钞票扇风，一脸不屑：“尿裤子算什么？穷死才最可怕！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冲啊！”
“叮咚。”
手机又响了，是银行发来的信用卡还款提醒。
黑色小人一脚踹飞了白色小人。
张晓凡咬了咬牙，手指颤抖地给疯子发去了私信：“地址，我来！”
……
四十分钟后，张晓凡站在了西山脚下，寒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疯子，本名李风，是个身材瘦削、皮肤黝黑的小伙，胆子大得不像话。他看到张晓凡这副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一笑：“兄弟，别怕，有我呢。你看，装备我都给你备好了。”
说着，他从一个硕大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头戴式探照灯、一个充电宝，还有一个……黄色的纸符？
“不是，哥们，你不是说要相信科学吗？”张晓凡指着那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纸符，嘴角抽搐。
“科学和玄学，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嘛！”疯子一脸理所当然地把符塞进他口袋，“这是我从庙里求的，开过光的，心理安慰剂，懂吧？”
张晓凡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把探照灯戴好。
两人打开手机直播，标题那是十分唬人——*《独家探秘！江城千年古墓首次曝光！是真是假，性命为证！》*。
不得不说，这标题确实有噱头，刚开播就有几十号夜猫子涌了进来。
“主播666，真去探墓了？”
“我靠，这地方看着就瘆人啊！”
“主播小心点，感觉背后有东西！”
张晓凡看着飘过的弹幕，腿肚子都在打转。他强颜欢笑，对着镜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家人们，感谢大家的支持啊！今天，我，小凡，就要带大家一起走近科学……呃，走近考古。喜欢主播的给主播点点关注，点点赞，礼物走一走，主播胆子壮一壮！”
在疯子的带领下，他们绕过工地高高的蓝色铁皮围栏，从一处被扒开的豁口钻了进去。
工地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几盏孤零零的照明灯，和天上的半轮残月。巨大的挖掘机像蛰伏的钢铁巨兽，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和心跳声。
“就是这了。”
疯子停在一处巨大的塌方坑前，用手电筒往下照了照。
那是一个黑黢黢的大洞，深不见底，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嘴。洞口边缘，还能看到一些裸露出来的青灰色砖石，显然是人工砌筑的痕?。
“我……我们真要下去？”张晓凡的声音都在发颤。
“来都来了！”疯子倒是兴奋异常，他从包里拿出一捆绳子，一头麻利地系在旁边一台挖掘机的履带上，另一头扔了下去，“我先下，你跟上。记住，抓紧了！”
说罢，他像只猴子一样，几下就消失在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