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日入迷雾采月光草，初遇绿纹蛇用石赶
阁楼很小，斜斜的屋顶压得空间有些局促，推开唯一的木窗，能看到城南交错的屋檐和巷子里升起的寥寥炊烟。阳光从窗格里挤进来，在铺着干草的床铺上投下一片暖黄，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以及干草和旧木头混合的安宁气味。
这是苏清浅来到青风城的第一个清晨。
她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熟睡的小玖，一夜未眠。身体的疲惫稍有缓解，但伤口传来的阵痛却愈发清晰。她低头解开腿上早已被血和脓水浸透的布条，膝盖血肉模糊，周围的皮肉红肿滚烫，显然已经发炎。右臂的爪伤也一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里的神经。
她没有伤药，也没有灵石去买。
昨夜，那位姓钱的老奶奶给她送来了一桶清水和半块粗粮饼子，甚至还有一套虽然老旧但干净的布裙。那份不带审视的善意，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馈赠。她欠着房租，更重要的是，小玖需要灵米，需要太阳石。昨晚她喂了小玖最后几粒灵米，小家伙吃完后精神好了些，但羽毛依旧黯淡，蜷缩在她怀里，像一团失去光泽的金子。
不能再等了。
钱奶奶说过，城外的迷雾森林里，生长着一种名为“月光草”的一阶灵药，许多像她这样的散修，都会去那里碰碰运气。一株品相完好的月光草，能卖上两块下品灵石。
只要采到三株，她就能付清这个月的房租。
苏清浅小心翼翼地将小玖从怀里挪出来，放在铺着干草的床铺中央。小家伙似乎察觉到她的离开，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哝声。
“乖，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她轻声安抚着，用指腹蹭了蹭小玖的脑袋。
她将钱奶奶给的那个豁了口的陶碗装满清水，放在床边，又将自己那半块舍不得吃的粗粮饼子掰碎，撒在碗旁。做完这一切，她才换上那身干净的布裙，将自己那身破烂血衣藏好，拿起墙角那柄洗去血污的铁镐，一瘸一拐地走下了阁楼。
清晨的青风城，已经苏醒。街道上人来人往，修士与凡人混杂，叫卖声、交谈声不绝于耳。苏清浅跛着脚走在其中，像一滴汇入溪流的浊水，毫不起眼。她低着头，忍着膝盖的剧痛，快步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迷雾森林在青风城以西十里外，正如其名，常年被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还未走近，一股阴凉潮湿的草木气息便扑面而来。森林的入口处，零星有几个和她一样，修为不高、装备简陋的散修进出，每个人都神色警惕，步履匆匆。
苏清浅没有犹豫，握紧了手中的铁镐，走进了那片白茫茫的世界。
森林里的能见度很低，三五米外便是一片模糊。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斑驳的光线能穿透雾气与枝叶的封锁，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空气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鸟类的啼叫。
钱奶奶说，月光草喜阴，多生长在溪流边或背光的石壁下，叶片形如弯月，在昏暗中会散发淡淡的荧光。
苏清浅拄着铁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森林深处走。每一步，右膝的伤口都像是被钝刀割过，她只能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铁镐上。她不敢走得太快，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角落。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时，她的目光被一处石壁下的微光吸引了。
那是一丛半人高的灌木，在灌木的根部，几片形如新月的叶子，正散发着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光晕。
月光草！
苏清浅心中一喜，连忙拨开灌木，走了过去。那里果然生长着一株月光草，叶片肥厚，荧光内蕴，品相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她蹲下身，用铁镐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刨开周围的泥土，将整株灵草连带着根须完整地取了出来。
两块下品灵石到手了。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大振，连身上的疼痛都仿佛减轻了几分。她将月光草用一片大树叶包好，塞进怀里，继续寻找。
或许是运气来了，没过多久，她又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一片月光草，足有三四株之多。
她压抑住心头的狂喜，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溪水潺潺，雾气缭绕，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
她放下心来，走到溪边，正准备动手采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不协调的色彩。
在月光草的根茎之间，一抹油绿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苏清浅的动作，瞬间僵住。她屏住呼吸，缓缓后退了半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是一条蛇。
一条通体布满绿色环状条纹的小蛇，只有一米来长，此刻正盘踞在月光草丛中，三角形的蛇头微微昂起，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竖瞳，正死死地盯着她。
一阶妖兽，绿纹蛇。
这种蛇本身毒性不强，但速度极快，且生性凶猛，极具领地意识。显然，它将这片月光草，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苏清浅握着铁镐的手，渗出了冷汗。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战斗。与黑纹狼的死战，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神，留下的伤势至今仍在拖累她。而小玖不在身边，她没有任何后援。
放弃吗？
只要她转身离开，这条蛇大概率不会追击。可眼前这几株月光草，至少价值八块下品灵石，足够她支付房租，还能有余钱买些伤药和灵米。
这个诱惑太大了。
苏清浅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拼，绝对不行。她的右腿无法灵活移动，一旦被蛇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那条绿纹蛇见她迟迟不退，似乎失去了耐心。它吐出分叉的信子，发出了“嘶嘶”的警告声，身体微微弓起，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不能再犹豫了。
苏清浅的目光，飞快地在周围扫过，最后落在了脚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
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她没有去看那条蛇，而是故意将视线投向别处，身体也做出一个想要转身离开的假动作，让那条蛇的警惕心稍稍放低。
就在此时，她以左脚为轴，猛地一个侧身，右手闪电般地抄起那块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绿纹蛇旁边的地面，狠狠砸了过去！
她没有砸蛇。她知道以自己的准头，大概率砸不中，反而会彻底激怒它。她要的，只是制造混乱。
“砰！”
石头砸在溪边的泥地里，发出一声闷响，溅起一片泥水。
绿纹蛇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整个身体猛地一弹，警惕地望向石头落地的方向。
就是现在！
苏清浅根本不给它反应的时间，在扔出石头的瞬间，她已经拄着铁镐，跛着脚，用一种近乎扑抢的姿态，冲向了那几株月光草。
她的动作粗暴而迅速，根本顾不上什么品相，直接用手抓住草茎，使劲一拽！
“嘶——！”
绿纹蛇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类的目标不是攻击它，而是抢夺它的宝物。它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身体化作一道绿色的闪电，朝着苏清浅的手腕咬来。
苏清浅早已料到这一步。她扯下月光草后，身体顺势向后倒去，同时将手中的铁镐，横挡在了身前。
“铛！”
蛇牙精准地咬在了冰冷的铁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
绿纹蛇的牙齿虽然坚硬，却也无法咬穿这柄凡铁。它吃痛之下，攻势一缓。
苏清浅借着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手脚并用地在湿滑的地面上向后急退，迅速与绿纹蛇拉开了距离。她顾不上满手的泥污和膝盖传来的剧痛，从地上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朝着森林外围跑去。
那条绿纹蛇在原地盘旋了两圈，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追击。但最终，它只是不甘地嘶鸣了几声，重新盘回了那片被弄得一片狼藉的月光草旁。在它看来，这个奇怪的人类虽然抢走了几株草，但自己也并未受伤，为了几株“食物”去追杀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对手，并不划算。
苏清-清浅一口气跑出了很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那条蛇的声音，才敢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几株被她暴力扯下、根茎都已断裂的月光草，脸上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苦笑。虽然品相差了许多，价值会大打折扣，但总归是到手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小玖的帮助下，独自面对妖兽，并成功从对方口中夺食。虽然过程狼狈，手段也上不了台面，但结果是好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自信”的东西，在她心中悄然萌芽。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小玖保护的弱者。她也可以用自己的头脑和勇气，去争取生存的资源。
苏清浅将这几株月光草也小心包好，不敢再在森林里多做停留。她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准备返回青风城。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眼角的余光，却被溪流上游的一处景象，吸引了过去。
那里的雾气，比别处要浓郁得多，几乎化作了实质。更奇怪的是，在这一片极阴极湿的区域，溪流边的几块岩石上，竟然没有结出任何苔藓，反而呈现出一种被某种东西反复灼烧过的焦黑之色。
冷与热，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以一种极不协调的方式，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