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清浅坐床抚金乌，轻声言此处是新家
巷子里的那一抹黑影，快得像一阵风吹过的错觉。
苏清浅的心脏却在那一瞬间被攥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下意识地扑向那只依旧烧得通红的陶碗，用一块破布盖住，连带着小玖喷出的金火熄灭后残留的余温与光芒，一并死死压住。
阁楼里，瞬间重归黑暗。
她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耳朵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声响，窗外更夫的梆子声已经远去，只剩下夜风吹过屋檐的呜咽。
是冲着她来的吗？
还是冲着刚才提炼太阳石时，那一瞬间泄露出去的纯阳气息？
她不敢想。在御兽宗时，她是被所有人忽视的废物；可如今，她怀揣着一只可能是金乌的幼崽，这足以让她成为无数人眼中的猎物。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窗边。她没有将头探出去，只是将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从窗户的缝隙，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向下一瞥。
巷子空荡荡的，只有月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清冷的影子。
什么都没有。
那道黑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苏清浅后背的冷汗却告诉她，那不是幻觉。她甚至能回想起那影子贴着墙根移动时，那种不属于正常行人的、带着明确目的性的迅捷。
她退回到房间中央，环顾这间小小的阁楼。没有门栓，只有一扇薄薄的木门，仿佛一脚就能踹开。这里没有任何防御可言。
她深吸一口气，将墙角那柄沉重的铁镐拖了过来，用力抵在门后，又搬来房间里唯一一张小木凳，死死卡住铁镐的另一端。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靠着墙壁滑坐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知道这只是心理安慰，如果真有修士找上门，这点东西根本不堪一击。
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她的目光，落回到那只陶碗上。碗里的太阳石粉末，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金光，温暖而纯净。而在它旁边，那块还未提炼的矿石，却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光。
那是一抹幽深、固执的红。
苏清浅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将那块矿石拿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让她指尖一颤。
冰冷。
一种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开来。这太奇怪了，这块矿石明明和另一块一起，在火焰边烤了半宿，就算不是滚烫的，也该是温热的，怎么会比冰块还要冷？
她将矿石凑到眼前，借着从窗外透进的月光仔细观察。那道红光，并非来自矿石表面，而是从内部最深处渗透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高与桀骜。它不像小玖的金火那般霸道炽热，却另有一种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睥睨一切的威严。
这绝不是太阳石。
苏清浅的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她想起了在迷雾森林里看到的那一幕——极阴的溪流，被烈焰灼烧过的焦黑岩石。冷与热，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共存。
这块矿石给她的感觉，与那片地方如出一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不敢再想下去。直觉告诉她，这块矿石的秘密，比金乌的身份更加凶险。她现在连自己和小玖都保护不了，绝不能再沾染上新的麻烦。
她找来一块最厚的破布，将这块透着红光的诡异矿石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塞进了包袱最深的角落，与那包珍贵的太阳石粉末远远隔开。
做完这一切，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巷子里开始传来邻居开门、倒水的声响，远处街道的喧嚣也隐隐传来，人间烟火的气息，驱散了长夜的诡谲与不安。
苏清浅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走到床边，看着蜷缩在自己腿边、睡得正香的小玖。
小家伙累坏了，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羽毛黯淡无光，嘴角还沾着一点她喂的灵米粉末。它睡得很沉，却依旧下意识地将小脑袋靠着她的方向，保持着一种依赖的姿态。
苏清浅的心，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填满了。
她轻轻地坐到床沿上，将小玖整个儿抱进怀里。小家伙的身体温温热热的，像个小小的暖炉。
从御兽宗的柴房，到逃亡的山林，再到这个小小的阁楼。她们一路颠沛流离，相依为命。
这里很小，很破，甚至连一扇像样的门都没有。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格，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时，苏清浅却觉得，这里比她待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安心。
因为这里，有她，也有小玖。
她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小玖背上柔软的绒毛，从它的头顶，一直顺到尾羽。小家伙在睡梦中舒服地“咕哝”了一声，往她怀里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苏清浅看着它，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低下头，将嘴唇贴在小玖的脑袋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小玖，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再也不用被赶来赶去，再也不用睡在漏风的柴房里，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我会努力，让我们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
这不是一句空洞的许诺，而是她对自己、对怀里这个小生命，立下的最郑重的誓言。
一个“家”字，从她口中说出，带着千钧的重量，也带着前所未有的踏实。
怀里的小玖似乎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虽然没有醒来，小小的翅膀却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
这一人一宠之间，一种超越了契约的、名为“家”的羁绊，在青风城这个小小的阁楼里，悄然萌芽。
苏清浅抱着小玖，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完全升起，阁楼里被暖融融的金色光芒填满，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家的温暖是真实的，但生存的压力，也同样真实。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玖放回床铺，然后摊开手掌，看着那只豁了口的陶碗里，那点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太阳石粉末。
这是她忙活了一整夜的成果。
她又摸出怀里那些被她暴力采摘的月光草。因为根茎断裂，品相受损，恐怕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钱婆婆免了她半个月的房租，但剩下的半个月，她需要五块下品灵石。还有小玖，它需要更多的灵米，更多的太阳石，才能真正恢复。
这点粉末，远远不够。
那片迷雾森林，她必须再去。而且，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只在外围打转了。
她想起那个浑身是伤的红袍少女洛瑶，想起她曾说过，“迷雾森林深处有高阶灵药”。
高阶灵药，也意味着更高阶的危险。
苏清浅看了一眼床铺上熟睡的小玖，又摸了摸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膝盖，眼神却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以前，她只是想活下去。
现在，她想守护一个家。
为了这个家，再大的危险，她都愿意去闯一闯。
她将那点珍贵的太阳石粉末用油纸仔细包好，贴身收起，然后将剩下的那株品相最好的月-光草也放入怀中。她准备先去城里的药铺看看行情，顺便打听一下，青风城里，有没有比回春堂更公道的地方。
她不想再被当成什么都不懂的肥羊，任人宰割了。
就在她刚刚推开阁楼的木门，准备下楼时，楼下院子里，忽然传来钱婆婆带着几分客气，又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
“这位姑娘，你找谁啊？”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女声音，随之响起，清晰地传进了苏清浅的耳朵里。
“我找苏清浅。我叫洛瑶，是她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