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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带来的消息,如同寒冬腊月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林薇薇瞬间通体冰凉,旋即又被一股强烈的愤怒之火灼烧。周掌柜竟卑劣至此!勾结泼皮,欲行盗窃诬陷之事,这是要彻底断绝她的生路!

恐慌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便被更深的冷静所取代。愤怒无济于事,必须立刻应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飞速思索。王二此人,好逸恶劳,贪财忘义,是条毒蛇,却也并非无懈可击。周掌柜许以钱财,驱使他窥探,所求无非是“证据”——她制药的“秘方”或来源可疑的“药材”。

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她需要布下一个局,一个能让王二“如愿以偿”找到“证据”,却反而将他自己和周掌柜拖下水的局!

首要之事,是确保真正核心的药材和配方绝对安全。她立刻返回棚屋,将邓老者所赠的药材样本、炮制要诀以及自己精心配制、尚未使用的药茶原料,全部重新打包,严密封好,连夜转移到了山中那处隐秘的石缝深处,与甘蔗和醋藏在一处。棚屋内只留下极少量的、正在晾晒的普通草药(如紫苏、薄荷、艾叶等)和日常所需的芋饼酸笋原料。

接着,她需要制作一个“诱饵”,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足以以假乱真的“秘制药茶作坊”的假象。

她故意在棚屋角落一个相对显眼(但从门外不易一眼望见)的位置,摆放了那口从周掌柜处换来的旧铜盆,盆底残留着些许上次熬制药茶时故意未洗净的药渣痕迹。旁边散乱地放着石臼、石杵(使用痕迹明显),以及几个敞着口的陶罐,里面装着不同颜色、但实则为普通草叶、炒焦的薏米、甚至掺杂了少许泥土的“原料”。

她甚至故意将一小包研磨好的、品质最次、颜色发暗的药茶粉末,“不小心”洒落了一些在附近的地面上。

整个场景,看起来就像一个忙碌而简陋的制药角落,充满了“秘密”的气息,足以吸引窥探者的目光。

布置好“现场”,她开始调整自己的行为。她依旧每日出摊,但明显减少了进山的次数,即便进山,也只在边缘地带采集最常见的野菜或柴火,绝不久留。在棚屋内活动时,她偶尔会刻意在那个角落蹲下,摆弄一下铜盆和石臼,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甚至故意对着那堆“原料”蹙眉沉思,仿佛在研究什么重要配方。

她需要让暗处的窥探者相信,她的“秘方”和“制药过程”就在这个棚屋里。

与此同时,她并未中断与孙寡妇、徐婆婆等几家的往来,依旧极少量地换给药茶,但言谈间,却多了几分“忧虑”。

“孙姐姐,近日这健胃茶的几味主药越发难寻了,尤其是那味‘黄精’,跑了几次山都未见着,只怕再过些时日,这茶就难以为继了。”她状似无意地叹息。

“徐婆婆,您说奇不奇怪,我前日晾在屋后的几把紫苏叶,好像少了一些?也不知是被风刮走了,还是……”她欲言又止,露出些许困扰。

这些模糊的话语,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荡开涟漪,既为日后“药材被盗”埋下伏笔,也 subtly 地将“有人窥探”的信息传递出去,引发相熟村民的警觉和同情。

她的表演没有白费。泼皮王二果然加大了窥探的频率和胆量。他不敢白日靠近,却时常在深夜如同鬼魅般潜至棚屋附近,透过缝隙向内张望,对那个散发着药味的角落尤其感兴趣。

林薇薇夜间睡眠极浅,几次听到屋外异常的窸窣声,她都强忍着不动,只是悄悄握紧了枕下的柴刀,心中冷笑。

鱼儿,快要上钩了。

她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让王二“得手”,并确保“人赃并获”。

机会很快来临。这日晚间,天色阴沉,月色晦暗。赵里正家因有远客到访,摆了几桌酒席,请了村中几位有头脸的人作陪,周掌柜也在受邀之列。宴席喧闹,正是趁乱行事的好时机。

林薇薇心知肚明,今夜王二很可能动手。

她提前做了安排。傍晚时分,她故意在孙寡妇过来换芋饼时,显得心事重重,低声道:“孙姐姐,我今晚需得去后山一趟,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那味缺失的‘黄精’,否则明日配药就难了。家母和澈儿就托您帮忙照看一二,我尽快回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可能潜伏在附近的耳朵听到。

孙寡妇不疑有他,连忙答应。

夜幕降临后,林薇薇果真背着一个小背篓,拿着柴刀,做出要进山的样子,离开了棚屋。但她并未走远,而是绕到屋后,借助地形和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回,藏身于一处能清晰看到自家棚门的灌木丛后,屏息凝神。

时间一点点流逝。村中赵里正家的宴饮声隐约可闻,更衬得这边夜色沉寂。

果然,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瘸腿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棚屋附近,正是王二!他显然喝了几口酒,胆子更大,确认四周无人后,竟直接用一把小刀拨开了那本就简陋的门闩,闪身钻了进去!

林薇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怒火中烧,却强行按捺住。

棚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翻找声。很快,王二的身影再次出现,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脸上带着得手的窃喜,慌慌张张地锁好门(试图恢复原状),便一瘸一拐地朝着周掌柜杂货铺的方向快速溜去。

林薇薇立刻从藏身处跃出,并未立刻追赶王二,而是迅速跑到孙寡妇家,急促地拍门:“孙姐姐!快!我刚回来,发现家里进贼了!偷了我配药用的药材!我看见黑影往周掌柜家那边跑了!”

孙寡妇一听,大吃一惊,顿时睡意全无!她本就对林薇薇心存感激,又听闻过近日“药材丢失”的风言风语,此刻闻言更是义愤填膺!

“天杀的小偷!连薇薇丫头救人的药都偷!快!当家的!快起来!”孙寡妇立刻叫醒了丈夫和儿子。

与此同时,林薇薇又飞快敲响了徐婆婆家和另外几户相熟人家的门,用同样焦急的语气求助。

这几户人家平日都受过林薇薇恩惠,此刻听闻她家遭贼,偷的还是“救命的药材”,顿时群情激愤!尤其是联想起林薇薇日前“药材难寻”的抱怨和“紫苏丢失”的疑窦,怒火更盛!

“走!抓贼去!”

“简直无法无天!定要揪出这黑心贼!”

十数名青壮村民被迅速唤醒,点燃火把,拿着棍棒农具,在林薇薇的指引下,气势汹汹地直奔周掌柜的杂货铺!

此刻,周掌柜刚从赵里正家的宴席上回来,带着几分酒意,正美滋滋地坐在铺子里,等着王二来献宝。他仿佛已经看到林薇薇身败名裂、跪地求饶的场景。

忽听门外人声鼎沸,火把通明,一群村民怒容满面地冲了过来,为首正是林薇薇和孙寡妇的丈夫!

周掌柜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强作镇定道:“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薇薇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焦急与愤怒,声音清晰:“周掌柜!方才我家遭了贼,偷了我明日配制药茶急需的药材!我亲眼看见那贼人往你家铺子这边跑来!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让我们搜一搜,莫让那贼人藏匿,坏了大家治病救急的药!”

这话合情合理,且点明了被盗的是“救急药材”,顿时引来身后村民一片附和:“对!搜一搜!”

“定要揪出那贼骨头!”

周掌柜脸色骤变,心知不妙,王二定然是被发现了!他慌忙阻拦:“胡说八道!我这铺子岂是你们说搜就搜的?深更半夜,聚众闹事,成何体统!”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际,杂货铺后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呼!

众人一愣,立刻循声涌向后院。

只见泼皮王二正慌慌张张地从柴堆后爬出来,怀里鼓鼓囊囊,显然藏了东西,脸上还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一条腿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甚是狼狈。他本想从后院翻墙逃走,不料弄出了声响。

“王二!果然是你!”孙寡妇的丈夫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拿!”王二还在狡辩,挣扎着想跑。

村民们一拥而上,轻易将其制服。从他怀里,搜出了好几个用树叶和破布包裹的“药材”包——正是林薇薇精心准备的“诱饵”!那些颜色怪异、掺杂了泥土的草叶和焦糊的薏米粉,在火把下显得格外可疑。

“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村民们怒不可遏。

王二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求饶:“不关我事!是……是周掌柜!是周掌柜让我去偷的!他说……说偷到林丫头的秘方药材,就给我钱!给我酒喝!”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面无人色的周掌柜身上!

周掌柜如遭雷击,气得浑身哆嗦,指着王二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你血口喷人!我何时指使过你?!”

然而,人证物证俱在,王二的指认清晰无比,周掌柜的辩驳显得苍白无力。

村民们彻底愤怒了!

“好你个周扒皮!自己生意不好,竟用这等下作手段!”

“偷薇薇丫头救人的药!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简直不是人!砸了他的破铺子!”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赵里正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此情景,脸色铁青。

林薇薇见状,上前一步,对着赵里正和愤怒的村民,语气沉痛却克制:“里正叔,各位乡亲!所幸药材追回,未酿成大错。周掌柜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念其多年乡邻,还请里正叔从轻发落,莫要因薇薇之事,伤了村中和气。”

她以退为进,更显大度,反而将周掌柜逼到了更不堪的境地。

赵里正看着眼前情景,心中明镜似的。周掌柜的蠢行已然激怒村民,再无回护可能。他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周富贵!你身为村中商户,竟行此鸡鸣狗盗之事,勾结泼皮,盗窃乡邻财物,实在令人不齿!念你初犯,且未造成大损,罚你赔偿林薇薇药材损失铜钱五百文,闭门思过半月!王二,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若再敢犯,定不轻饶!”

这个处罚,对周掌柜而言,金钱损失事小,颜面扫地、信誉尽毁事大!经此一事,他在冼家村再无立足之地!

周掌柜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王二则被拖下去执行杖责,惨叫连连。

村民们兀自愤愤不平,对林薇薇则更加同情和敬重。

林薇薇默默收回那包“赃物”,在众人簇拥下返回家中。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被她巧妙利用,反而成了巩固自身地位、彻底扳倒对手的契机。

夜深人静,她看着窗外月色,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周掌柜虽倒,但赵里正那最后的判决,看似公正,实则轻拿轻放,未尝没有息事宁人、维持平衡的考量。

前路依旧漫长。但今夜之后,她在这冼家村,终于真正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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