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坤的动作快得惊人。几乎是当天下午，他就吭哧吭哧地搬来了两个大纸箱，重重地放在林烨的柜台上，溅起一片灰尘。
“喏，烨子，十台最新款的‘雷霆一号’！咱自家厂子里性价比最高的机子！”吴坤拍着纸箱，脸上洋溢着投资人的兴奋，“配件和钱我都给你了，哥哥我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三天，对吧？”
送走摩拳擦掌的吴坤，林烨看着那十台包装崭新、塑料感十足的山寨安卓手机，以及角落里那堆用五千定金换来的、勉强够做十套指环的“优质”元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承诺已经做出，他没有退路。
他立刻投入工作，准备先组装一个指环样机，与一台新手机进行配对测试。
焊接，调试，刷入基础固件……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整个过程熟练了许多。然而，当第一个为批量生产而制作的指环完成，并开始进行长时间稳定性测试时，一个被他之前忽略的、致命的问题，如同冰山般浮出了水面。
耗电量太大了！
那节全新的cR2032纽扣电池，在指环保持蓝牙连接并进行持续信号采集和传输的状态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电压就骤降到无法工作的水平！
林烨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这续航能力，别说当商品卖了，连做个像样的演示都勉强！难道让用户每隔一个多小时就拆开指环换一次电池？这体验简直是灾难性的！
商品化的大门，似乎被这道沉重的“功耗枷锁”狠狠关上了。
与此同时，他清点了一下剩余的现金。购买十套指环元件（蓝牙模块、精密电阻运放、电池等）几乎花光了那五千定金，现在他全身只剩下几十块钱，连吃饭都快成问题。
成本！功耗！ 两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肩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不行！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林烨的眼睛因焦虑和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他猛地灌了一口凉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解决功耗问题！还必须把成本压下去！
他再次闭上眼睛，意识不顾一切地沉入那浩瀚的【超维记忆库】。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而残酷——不是寻找更先进的技术，而是寻找如何给现有技术“瘦身”、“阉割”到极致的方法！
【嵌入式系统低功耗设计】、【蓝牙4.0协议栈功耗优化】、【模拟前端电路功耗控制】、【机器学习模型轻量化压缩】……
无数相关的知识光团被强行点亮，庞杂的信息流再次冲击他的大脑！
“呃！”太阳穴的刺痛感瞬间变得尖锐无比，如同有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都摇晃了一下。
但他没有停止！咬着牙，忍受着这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在知识的海洋里疯狂搜寻着任何可能降低功耗的蛛丝马迹！
有了！ 【动态电压频率调节（dVFS）】！可以降低处理器核心电压和频率来省电，但会牺牲计算性能！ 【间歇工作模式】！让采集电路和蓝牙模块大部分时间处于休眠状态，只在需要时极速唤醒，但这需要对算法调度进行大改！ 【算法模型剪枝与量化】！将那个微型神经网络里不重要的连接和参数去掉，将高精度计算转换为低精度计算，但这肯定会降低识别率！
每一个方案，都意味着要在性能和功耗之间做出痛苦的权衡！
还有成本！ 【cc2540蓝牙模块太贵，能否用更便宜的？不行，协议栈和功耗是瓶颈…】 【LmV358运放能否换成更便宜的国产型号？噪声会增大，需要重新调校滤波参数…】 【电路板设计能否进一步简化？减少过孔，优化布线，降低阻抗带来的损耗…】
他的大脑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行的超级计算机，同时进行着硬件设计优化、软件算法重构、成本核算等多线程任务！
汗水再次湿透了他的衣服，手指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和身体的痛苦而微微颤抖。柜台角落里那三个冷硬的馒头，他早已忘了吃。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疯狂地演算，画着新的电路图，编写着新的驱动调度代码。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每一次微小的改动，都可能引发新的问题。 功耗下降一点，延迟就增加一些。 成本降低一点，识别率就波动一下。
这是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极限挑战，是对他技术功底和意志力的双重考验。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痛苦的迭代，窗外天色黑了又亮。
当黎明的曙光再次透过卷帘门的缝隙照射进来时，林烨几乎虚脱地瘫倒在椅子上，眼前阵阵发黑，大脑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麻木的刺痛。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指环。
一个是之前做的原型机，性能相对较好，但续航血崩。 另一个，则是他呕心沥血一夜、经过无数次“阉割”和“优化”后的——量产试用版。
它看起来甚至比原型机还要简陋一点，用的蓝牙模块是更便宜的型号，运放换成了国产的，电路板布局更加紧凑，甚至用了更细的漆包线。
林烨颤抖着手，拿起那颗为量产版准备的、全新的cR2032电池，塞进了电池仓。
然后，他启动了长时间续航测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烨的眼睛死死盯着万用表上显示的电压读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一小时…… 两小时…… 四小时…… 六小时…… 八小时！
当指针缓慢但坚定地滑过八小时的刻度线，电压终于跌落至临界点，指环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成功了！ 续航达到了八小时！待机时间甚至能超过二十四小时！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监测到指环的响应延迟从原来的200毫秒左右增加到了接近400毫秒，识别率也从最初的95%以上下降到了85%左右，偶尔会出现误识别。
但是，它最基本、最核心的“隔空输入”功能，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八小时的续航，虽然依旧不算理想，但已经从一个完全不可用的笑话，变成了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缺点！足够支撑一天的基础演示和体验了！
紧接着，他强撑着精神，核算了这新版指环的物料成本。
蓝牙模块（国产兼容）： 运放（国产）： 电阻电容（普通精度）： pcb（自己手工刻蚀）： 电池、塑料环、线材……
所有加起来——四十八块七毛钱！
单套硬件成本，成功被压缩到了五十元以内！
噗通！
林烨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柜台壁。
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成就感，却在他心中汹涌澎湃！
他做到了！ 在几乎为零的资金和极其有限的条件下，他凭借着【超维记忆库】和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地将一个实验室级别的原型，“阉割”优化成了一个勉强能够商品化的试用产品！
他打破了功耗的枷锁！ 他压缩了成本的压力！
尽管它不完美，甚至有些粗糙和笨拙。
但它是希望的火种，是真真切切可以被握在手中、能够产生商业价值的——第一块基石！
林烨坐在地上，看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空，听着电子城外渐渐响起的喧嚣，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出一个疲惫到极点，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知道，最艰难的第一道坎，他迈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批量生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