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关于姚广孝的介绍并未停止，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激烈的争论。
光幕右侧的评论区再次被金色的打赏飘红和密集的弹幕刷屏，而争论的焦点，首先竟然集中在了姚广孝这个人本身！
【网友‘历史发明家’打赏跑车x1并留言：Up主又瞎扯！姚广孝这人根本就是后世编出来的！《明史》里记载模糊，根本就是个工具人！】
【网友‘文献考据狗’打赏飞机x2并留言：放屁！姚广孝确有其人！《太宗实录》、《明史·姚广孝传》都有明确记载！只是生平细节有争议！】
【网友‘理性分析’打赏火箭x1并留言：就算有姚广孝这个人，那个‘送白帽子’的段子也绝对是野史编的！洪武十五年，太子朱标活得好好的，朱元璋身体倍棒，哪个和尚敢对藩王说这种诛九族的话？就算他敢说，朱棣敢听吗？不怕是他爹给他安排的测试？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网友‘剧情需要’打赏飞船x3并留言：同意！这肯定是朱棣成功之后，为了证明自己‘早有天命’，授意文人编出来的神奇故事，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这些争论如同一场及时雨，洒在了快要被父皇目光凌迟的燕王朱棣心上。
对啊！
洪武十五年，大哥地位稳如泰山，父皇威加海内，他朱棣就算心里有点小九九，也不敢听一个和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啊！就算听了，也绝不敢把这种人留在身边！这肯定是后人编的！
朱棣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顺着弹幕的意思，对着朱元璋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冤屈”：“父皇明鉴！父皇明鉴啊！儿臣岂是那等无君无父之徒？这定是后世之人胡编乱造，污蔑儿臣！儿臣对大哥、对父皇忠心可鉴日月啊！”
他的表演情真意切，加上弹幕里确实有很多质疑的声音，让朱元璋冰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但眼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散去，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弹幕还在继续：
【网友‘逻辑派’发言：我觉得姚广孝肯定存在，也确实辅佐了朱棣。但他不可能预知未来，知道朱标会死，朱允炆会削藩。他当时的行为，更像是一个传统的谋士，在乱世中为自己寻找一个可能成就霸业的潜力主公进行投资，只不过他运气好，赌赢了而已。后世把他神化了。】
【网友‘吃瓜群众’发言：+1，觉得没那么玄乎，就是个高级打工仔，碰巧跟对了老板。】
看到这里，朱棣总算偷偷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却早已浸透衣衫。刚才真是吓死他了！
然而，天幕的讲述并未停留在质疑阶段。朱及第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让人费解的方向：
“好，就算‘白帽子’之说存疑，但姚广孝辅佐朱棣成功发动靖难，并最终打下南京城，这是不争的事实。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立下擎天保驾之功的头号功臣，在朱棣登基之后，他得到了什么？”
天幕上列出了姚广孝的后续：授官僧录司左善世（管理佛教事务），加太子少师，被称为“黑衣宰相”。似乎位高权重。
但朱及第话锋一转：“然而，这位‘黑衣宰相’却做出了令人惊讶的选择——他既不肯还俗，也不贪恋权位，大部分时间仍然穿着那身黑色僧衣，住在寺庙里，除了关键时刻为朱棣出谋划策，平时基本不过问朝政。朱棣赏赐他的豪宅美女，他也一概不受。”
“这就奇了怪了！”朱及第的声音充满了不解，“他不要权，不要钱，不要女人，甚至不要还俗享受世俗尊荣。那他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拼死辅佐朱棣造反，图什么呢？这不符合逻辑啊！”
这个问题，也问住了天幕下的许多人。
太子朱标眉头微皱，轻声对身边的朱棣道：“四弟，若此人真如此淡泊，倒是个奇人。只是……其所求为何？青史留名？”
朱棣自己也一脸茫然，他无法理解未来那个功成名就的“自己”手下，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古怪的头号功臣。这和尚到底想要什么？
就在朱标、朱棣兄弟俩以及满朝文武都感到困惑之时，龙椅上的朱元璋却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带着极度厌恶的嗤笑。
“哼！你们想不明白？”
老朱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目光扫过两个儿子，尤其是朱棣，带着一种看透世情人心的锐利和冷酷：
“这样的人，咱见得多了！他们不图权，不图利，不图女人享乐，他们图的是那个‘名’！图的是那种以天下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
“你们以为他辅佐老四是为了从龙之功，享受荣华富贵？错了！在他眼里，老四可能都只是他实现自己‘抱负’的一枚棋子！如果他不是碰到老四，碰到了老三、老五，甚至老二也是一样的！他享受的是这个过程！享受的是凭借一己之力搅动风云、改变历史走向的这种感觉！”
朱元璋的语气越发严厉，充满了定性式的批判：
“至于这名声是用多少人的命换来的？是成千上万？还是几十万？他根本不在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在他这种妖僧眼里，恐怕只是成就他智谋名声的必要代价！”
“这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僧！其心可诛！其行当剐！”
老朱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给远在洪武十一年的道衍，钉死了“妖僧”的标签。
朱标和朱棣闻言，皆是一凛，细细品味，似乎确实如此。若真不图世俗之物，那所图必然更大、更虚，也更可怕。
朱棣更是心底发寒，若姚广孝真是这样一个人，那自己未来，岂不是一直活在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的阴影和操控之下？
天幕上的朱及第似乎也认可这种说法，总结道：“看来还是有的网友看得透彻，姚广孝所求，或许真的超乎寻常功利，是一种极致的自我实现，哪怕代价是滔天血海。有关姚广孝的讨论就到这，下面我们还是继续讲靖难之役吧……”
天幕上的朱及第终于开始讲到正题上了而应天某间禅房内，道衍听着朱及第以及网友们在弹幕上那“妖僧”、“其心可诛”的评语，嘴角却泛起一丝苦涩却又了然的微笑。
后世之人，你们看透了我，却又何曾真正懂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