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庙渐渐没落了——离游客集中的地方太远，交通也不便，连个公交站都没有，香火自然越来越冷清。
没人进钱，僧人陆续离开，庙也就彻底荒了。
如今屋顶漏雨、门窗倒塌，满屋都是蛛网尘灰。
偶尔有几个跑长途的大货车司机夜里赶路，找不到落脚处，才进来躲个风、避个雨。
地上还散落着不少啤酒瓶和烧烤签子，看得出有人在此凑合过夜。
不过风景倒是真不错。
门前一条野河蜿蜒而过，清澈见底；背后山坡上种满了苹果树，绿意盎然，风吹过来带着草木清香。
若真开发起来，搞个小景区，至少也能评个二A级。
王流畅见陆白四处打量，便问他：“老弟，你觉得这块地怎么样？要是把这破庙拆了，盖咱们的娱乐公司，你觉得前景如何？”
“既然当年能建庙，说明风水不会差到哪儿去。”王流畅语气笃定，“光这点就值了。”
可陆白心里却另有想法。
他知道，有些地方之所以建庙，并不是因为那里旺财聚气，恰恰相反——正是因为邪祟频现、阴气积聚，才需要请佛镇守。
换句话说，在行内有句话讲得直白：凡是有庙的地方，多半是脏得很，也吓人得很。
但他没打算跟王流畅解释这些。
对方毕竟是外行人，说得越多，越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与其费劲掰扯一堆玄乎道理，不如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更让他在意的是，庙门口竟立着四尊石狮子。
按常理，两尊已足够驱邪压煞，四尊就太过了。
石狮子虽能镇魂慑鬼，可它们本身也要靠吸取活人身上的阳气维持灵性。
寻常庙宇摆一对，那些和尚平日里就常感疲惫，饮食再怎么滋补也补不回来。
若是四尊并列，那庙中之人恐怕整日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久而久之，精气神全被耗尽。
这些石狮的作用，本是为了将游荡的亡魂死死压在青石之下，不让其作乱。
可现在庙倒人去，镇压之力早已松动，谁知道底下压着的东西，有没有趁机溜出来？
陆白站在院子里，心头隐隐发沉。
要是真把公司建在这儿，日后员工一个个病恹恹的，项目接连出岔子……到时候悔都来不及。
正想着，忽然听见脚步声。
一个和尚从侧门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陆白身上，满脸惊讶。
“哎呀，真是稀奇！我们佛光庙关门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上门。
施主今日前来，莫非是要捐些香油钱？”
这和尚看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瘦骨嶙峋，跟一般寺庙里圆润富态的僧人完全不同。
估计也是因为日子清苦，常年吃不上顿像样的饭菜。
为何会有人觉得和尚发福是因为偷偷吃荤？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就算只吃素，照样会长胖，尤其是主食里的淀粉含量太高了。
人一旦摄入过多碳水，身体又用不掉，还一个劲地往嘴里塞，多余的就会先存在肝脏里变成糖原。
可要是长期堆积，来不及消耗，最终还是会转成脂肪。
这样一来，体重自然就一路攀升，想回头都难了。
王流畅对老和尚说：“我们今天是来看这块地的，打算推平这里盖公司。
您那些徒弟是不是都下山了？”
他和这位老和尚说话时，态度随意，就像多年的老相识一样自然。
老方丈叹了口气：“他们都还俗了，现在只是挂名的俗家弟子。
山上就剩我一个人守着。
他们原本想留下，可我没同意。
这点香火钱养活不了那么多人，我怕他们跟着我挨饿。”
王流畅笑着说道：“现在米面价格便宜多了，不像以前那么金贵。
就算和尚们吃得稍好些，也不会多出多少开销。
你们完全可以联系些慈善组织，拉点捐助，起码能解决日常吃饭的问题。”
“不过眼下谈这些也没用了。
风水先生要是真认定这块地合适，我就得派人来拆庙建厂。
到时候我会另找地方安置您，不会让您流落街头。”
老方丈摇头道：“这地方动不得啊。
你们若不信，将来必然后悔。
这儿自古就是块邪性之地，那四尊石狮镇压多年才勉强稳住气场。
你们普通人贸然进来，哪受得了这股阴气？这不是自己往苦处撞吗？”
这话正好说出了陆白的心声。
起初他还以为陆白是在吓唬人，没想到连老和尚也这么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王流畅皱眉道：“陆白兄弟这儿不行、那儿也不行，那我倒要问问，到底哪块地能用？真是让人头疼！我们集团要是再不抓紧上马这个娱乐项目，被对手抢先一步，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慢慢找了。
这种事急不得，越心急越容易出岔子。”
见老和尚热情地说要给众人准备些吃的喝的，陆白起初还有点期待，想知道山里人能弄出什么花样。
结果一看，所谓的款待不过是挖来的鱼腥草泡在水里，加点米醋熬一锅。
光是看着那一锅绿不拉几的东西，陆白就没了食欲。
那股子腥味冲得人脑门发胀，口味清淡的人根本招架不住。
老和尚却一脸认真地说：“这东西对你们城里年轻人可是好东西，经常熬夜的吃了能调养身子，补气养阴。”
陆白苦笑：“师父，说实话，现在哪个年轻人愿意碰这玩意儿？说得直白点，宁可啃咸菜都不想吃它。
有啥好吃的？行了，既然这地方不适合开发，咱们也没必要耗在这儿，走吧。”
然而蓝天集团在场的所有董事几乎都不同意撤退。
在他们看来，世上哪有什么比穷更可怕的？那些神神鬼鬼的说法，怎么能比得上几千员工吃不上饭来得吓人？
眼下公司已经有大批员工因拖欠工资而情绪失控，不少人开始公开对抗管理层。
他们没有别的诉求，只是不甘心：拼死拼活干活，为什么连基本回报都没有？难道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不用吃饭了吗？
每次王流畅出面劝大家冷静，效果都近乎于零。
工人们纷纷抱怨，说他根本不懂底层人的苦——王流畅如今早就财务自由，就算断几天粮也不伤筋动骨。
可他们不一样，背负着房贷车贷，上有老下有小，一天吃不上饭，日子就得崩塌。
他们只盼着王流畅赶紧把工资结了，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说辞，他们也懒得听。
当陆白说这块地不能用时，王流畅心里一阵发沉。
他低声对陆白道：“我可以再去董事会面前替你争取一次，但你也清楚，他们不会永远买我的账。”
“你接连否了好几个选址，要是这庙再拆不得，我以后在股东面前说话就没人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