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箱手榴弹和一批子弹？”
“伪员长，这点东西，哪能顶不住日寇的飞机和坦克啊！”
“赤峰那边多山，朝阳是平原，鬼子要是用重炮轰，这点弹药连填防线都不够！”
张某人满脸苦笑，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现在他是越发能体会当初他父亲的难处了。
“张某人，你是东北军的统帅，得学会灵活应对。”
“热河的百姓不是还在吗？让地方官员们发动民众，挖战壕，做土雷，多设几道防线，总能迟滞日本人进攻的。”
“再说，东北军守热河，本就是分内之责，你得拿出点决心来。”
“只要你能守住赤峰和朝阳，拖到中央肃清了那头，到时候别说援军，就是重炮坦克，我都给你调过去！”
张某人张了张嘴，满脸的茫然与无奈，伪员长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伪员长，你…
“副总司令，伪员长还有要务处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张某人缓缓垂下了手。
“可恶，可恶，简直岂有此理……”
窗外狂风依旧，满天沙土落在青砖上，沙沙作响，仿佛是压在他心上的石头，越来越沉。
赤峰与朝阳还没有响起枪声，可他已经闻到了战败的味道。
“参谋，立即给东北军各部发电，这一仗尽力去打，老百姓看着他们呢。”
“至于国府的支援不要想了，人，要靠自己。”
“是副总司令！”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能不能成，只能看天意了。
杀…杀…杀…
新兵营里的喊杀之声震天动地，陆文渊守在土坡上，一边等待强子和小齐的消息，一边不断观察整个驻地的情况。
“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局长，小虎回到训练队列后，就一直跟新兵们在一起练习刺杀，动作还是故意放慢，装作没力气的样子，不过眼角总往武器库方向瞟。”
“继续盯着，它肯定还在打其他主意，另外，让伙房那边的眼线多留意鬼田。”
“这两人是一伙的，藤下这边没动静，说不定鬼田会有动作。”
“明白！”
半个时辰过去，土路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跑得满头大汗匆匆赶回来的强子。
“局长，那个车夫果然是有问题，对方并没有直接返回柳江煤矿，反而找了个借口，直接钻进了一家药铺，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这才出来。”
“好？终于摸清它们的联络点了，你跟我去营部向营长汇报”
陆文渊眼睛一亮，带着强子直奔山坡下走去。
呼呼呼…
临时搭建的东北军某旅指挥部内，帆布帐篷被风扯得哗啦作响，帐内却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踏踏踏……
“旅长，日寇最新动向！”
“狗日的，这是要吃了咱们呐！”
长条木桌两端各立着一盏马灯，昏黄的光线下，一张标注密密麻麻的军用地图铺满桌面。
赤峰与朝阳两地更是被红铅笔圈了两道粗重的圆圈，圈外密密麻麻的蓝箭头如同毒蛇，正从北面方向蜿蜒而来。
“旅长，咱们怎么办？”
“踏马的，这群狗日的，简直是欺人太甚！”
旅长赵何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领口的风纪扣系得紧紧的，颧骨上冻出的两团酡红，让其本就刚毅的脸更添几分凌厉。
“哐当！”
一声闷响，搪瓷缸重重砸在桌角，缸底残存的半口高粱酒溅了出来。
“都看清楚了！”
“日寇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义县，机械化联队带着坦克和重炮，三天之内必到赤峰城下。”
“朝阳那边更糟，伪满军配合鬼子，已经摸到了建平，离朝阳城不足百里了！”
赵何山的声音像淬了冰，指节因用力按压地图而泛白。
“旅长，军部的电令，还是让咱们避免正面冲突，尽可能的保存有生力量。”
“咱们旅满打满算才五千多人，轻重机枪加起来不足百挺，炮弹更是只有两百多发，跟鬼子硬拼太难了！”
副旅长周季年纪稍长，两鬓已有些斑白，他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旧眼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是啊旅长，以我们旅的实力，根本没法与日本人硬拼啊。”
“踏马的，你们都怕了？？难道还想跑是不是？”
“谁想跑了，没听到军部的命令是想办法保存实力吗？”
帐内坐着的十余人皆是营级以上军官，此刻竟然吵得是面红耳赤。
砰……
“ 够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可吵的！”
赵何山猛地抬眼，一双充满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面庞。
“周副旅，你告诉我，不拼咱们退到哪去？退到热河？退到长城？再退，就是北平城了！”
“这里是咱们东北军的根，是老百姓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咱们退了，城里的老人孩子怎么办？鬼子能给他们留活路吗？”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帐篷外的风声愈发刺耳。
“旅长说得对，此时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赤峰和朝阳互为犄角，丢了任何一个，另一个就是孤城。”
“依我看，必须防守，再从旅部直属队里抽派兵力，加强一线的工事修筑。”
参谋长高志是保定军校出身，平日里最是冷静，此刻却也握紧了拳头。
东北要是彻底丢了，他的老家河北那就没有了屏障了。
“旅长，我守赤峰一线！”
“赤峰东山口是咽喉要道，我带一团弟兄把工事挖到山根下，多埋土炸药，鬼子的坦克敢来，我就给他们开膛破肚！”
一团长腾地站起身来，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那是上次跟鬼子拼刺刀时留下的。
“铁汉，你别急！”
“赤峰西面有座石桥，是鬼子进城的必经之路，我去守那里！”
“届时，我会把机枪连的重机枪架在桥两边的土坡上，再让弟兄们在桥下埋上炸药，鬼子敢过桥，我就炸得它们连骨头都找不到！”
三团长扯了扯战友的胳膊，自己往前迈了一步，眼神中满是坚定之色。
“你俩都别争！”
赵何山摆手打断两人，目光落在地图上仔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