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的夜风吹得枝叶作响，李嵩的马蹄声早已消失在京郊的夜色里。顾晏靠在树干上，捂着渗血的后背，每咳一声都牵扯着伤口，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衣襟上。苏念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袍 —— 之前临时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雪绒花药粉也所剩无几。
“先处理伤口，不然撑不到京城。” 苏念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小包艾草，这是她特意留着的止血草药，捣碎后敷在顾晏的伤口上，“我们现在连李嵩的影子都没摸到，盲目进城只会自投罗网。你还记得父亲之前提过的京郊联络点吗？”
顾晏点点头，气息微弱却清晰：“在京郊‘柳溪客栈’，掌柜是你父亲的旧部，姓陈，认海棠木牌。我们先去那里，一来能拿到进城的凭证，二来能打听京中的动静。”
苏念扶着顾晏站起来，捕快们早已牵来马匹 —— 之前追李嵩时留下的备用马，此刻成了唯一的依靠。夜色渐深，京郊的官道上寂静无声，只有马蹄踏在碎石上的 “嗒嗒” 声，偶尔能看到远处京门的灯火，像悬在夜空里的鬼火，透着危险的气息。
半个时辰后，柳溪客栈的灯笼出现在前方。客栈门面不大，挂着 “客至如归” 的木牌，门虚掩着，里面透着微弱的烛光。苏念让捕快们在门外等候，自己扶着顾晏推门进去，手里紧紧攥着海棠木牌。
“打尖还是住店？” 柜台后，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苏念将海棠木牌放在柜台上，压低声音：“家父沈知远，求见陈掌柜。”
男人脸色微变，立刻起身关上门，引着他们进了后院的密室：“沈小姐，顾大人！小的陈三，是沈将军当年的亲卫。你们怎么来了？京里现在到处都是李嵩的人，在搜捕你们呢！”
“我们追李嵩来的，他带着兵符进了城。” 苏念急道，“陈掌柜，你能不能帮我们弄到进城的凭证？还有，京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御史大夫还好吗？”
陈三叹了口气，从暗格里拿出两套青色长衫和两张文书：“这是城郊‘和济医馆’的伙计身份文书，医馆是沈将军旧部开的，安全。至于京里，李嵩三天前就进了城，藏在礼部尚书周显的府里 —— 周显就是当年诬陷沈将军的内奸，这次祭天的流程全是他安排的，恐怕没安好心。”
“周显？” 顾晏猛地坐直身体，伤口的疼痛让他皱眉，“难怪李嵩敢劫持陛下，有周显在礼部当内应，他能轻易混进祭天台！陈掌柜，你知道李嵩现在在做什么吗？兵符的调兵密令，他有没有用过？”
“还没动静，但周显昨天以‘祭天护驾’的名义，向京营调了三百兵，说是要加强宫门守卫。” 陈三压低声音，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这是医馆伙计偷偷抄的调兵文书，上面的签字是周显，盖的却是京营的临时印信 —— 我怀疑，李嵩已经用兵符的密信，说服了京营的某个统领。”
苏念接过纸条，指尖微微颤抖。调兵文书上的日期是祭天前一天，也就是明天，三百兵会在午时进驻宫门两侧 —— 正好是李嵩之前计划的 “午时启门” 时间。“他想在明天先控制宫门，后天祭天再动手劫持陛下。” 苏念看向顾晏，“我们必须在明天午时前，通知御史大夫，阻止这三百兵进驻！”
陈三却摇头：“难！现在宫门的守卫全是周显的人，御史大夫的府邸也被李嵩的余党监视着，根本没法靠近。除非…… 从医馆的密道走，医馆后院有一条暗渠，能直通御史大夫府的侧院，是沈将军当年为了应急挖的。”
“太好了！” 苏念眼睛一亮，“陈掌柜，我们现在就走！捕快们留在客栈，你帮我们照看一下，我们两个去见御史大夫就够了，人多容易暴露。”
顾晏却拉住她：“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帮你望风。” 他说着，挣扎着站起来，眼神里满是坚定，“我的伤不碍事。”
苏念知道拗不过他，只好点头。陈三很快备好夜行衣，又给他们装了一包迷魂散：“这是医馆自制的，比之前的醉仙草见效快，遇到危险撒出去就能脱身。暗渠的入口在医馆后院的枯井里，下去后沿着水流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御史大夫府。”
两人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往和济医馆赶。医馆里一片寂静，伙计们早已睡下，后院的枯井旁果然有陈三留下的记号 —— 一根系着红绳的艾草。苏念先顺着井壁的暗梯下去，顾晏紧随其后，井底的暗渠比想象中宽敞，能容一人弯腰行走，水流潺潺，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暗渠里漆黑一片，苏念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前方的路。顾晏扶着渠壁，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却始终没让苏念扶他。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突然传来脚步声 —— 是暗渠里的巡逻兵！
“快灭了火折子！” 苏念立刻吹灭火光，拉着顾晏躲进旁边的凹洞。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穿着京营服饰的士兵举着火把走过，嘴里还在交谈：“周大人说了，明天午时前，谁也不能靠近宫门的暗渠出口，要是看到有人，直接杀了！”
“知道了！听说李大人这次要干大事，成了之后我们都能升官发财！”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念和顾晏才松了口气。“周显连暗渠都想到了，看来他早有准备。” 顾晏压低声音，“我们得加快速度，说不定前面还有巡逻兵。”
两人继续往前走，果然又遇到两拨巡逻兵，都靠躲进凹洞和苏念的迷魂散才勉强脱身。终于，前方出现一丝光亮 —— 是暗渠的出口，就在御史大夫府侧院的花丛下。
苏念推开出口的石板，探出头看了看，府里一片安静，只有几个守卫在巡逻。她拉着顾晏爬出来，刚想往正房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 御史大夫的管家匆匆跑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惊，随即压低声音：“是沈小姐和顾大人吗？御史大夫在书房等你们，快跟我来！”
书房里，御史大夫正焦急地踱步，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迎上来：“你们可来了！我收到陈三的信，知道你们要过来，特意把守卫调开了。李嵩和周显的阴谋，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明天午时的三百兵，我们必须阻止。” 苏念急道，“御史大夫，您能不能联系京营的其他统领，揭穿李嵩的阴谋？”
御史大夫却摇头：“难！京营的统领里，有三个是周显的旧部，剩下的两个也被李嵩用重金收买了。唯一能指望的，是京营副统领赵毅，他是你父亲当年的部下，为人正直，肯定不会帮李嵩。可赵毅现在被周显以‘查案’的名义软禁在府里，没法联系。”
“赵毅？” 苏念心里一动，“我父亲当年救过他的命，他肯定会帮我们。御史大夫，您知道他被软禁在哪吗？我们去救他！”
“在城西的‘望云轩’，守卫很严，有二十个精锐兵。” 御史大夫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这是望云轩的地形图，后院有个狗洞，能通到柴房，赵毅就被关在柴房旁边的房间。”
顾晏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我们现在就去！救了赵毅，让他调动京营的兵，就能阻止明天的三百兵进驻，还能在祭天当天保护陛下。”
就在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管家匆匆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李嵩的人来了！他们说收到消息，有‘刺客’进了府，要搜查！”
“什么？” 御史大夫脸色一变，“肯定是暗渠的巡逻兵发现了痕迹！你们快从后门走，后门有一条小路，能通到望云轩！”
苏念和顾晏立刻往后门跑，刚出门就听到府里传来 “砰砰” 的砸门声。两人沿着小路往望云轩赶，夜色里，望云轩的灯火格外显眼，门口果然站着十几个精锐兵，手里拿着刀，警惕地盯着四周。
“怎么办？守卫太多，根本靠近不了。” 苏念压低声音，看着望云轩的高墙。顾晏却指着墙根的一棵老槐树：“你看，那棵树的树枝能搭到墙头，我们可以爬树进去。”
苏念点点头，两人悄悄绕到老槐树下，顾晏先爬上树，伸手拉苏念上去。刚爬到墙头，就听到柴房方向传来赵毅的怒吼：“李嵩！你这个奸贼！我绝不会帮你劫持陛下！”
“看赵毅还没屈服。” 苏念松了口气，和顾晏顺着树枝跳到后院，悄悄往柴房走。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周显的声音：“赵毅，别给脸不要脸！明天午时，你要是不签字调兵，我就杀了你全家！”
“你敢！” 赵毅怒喝。
苏念和顾晏对视一眼，顾晏突然推开门，手里的迷魂散朝着周显和他的手下撒去：“动手！” 周显等人顿时头晕目眩，苏念趁机冲过去，解开赵毅身上的绳子。
“沈小姐！顾大人！” 赵毅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苏念看着顾晏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兵力部署图，心里却没底。三百死士营，加上祭天台的火药，还有李嵩手里的兵符和周显的内应，他们手里只有赵毅和几个旧部，根本不是对手。
马车突然停下，车夫低声说：“小姐，前面是城门了，李嵩的人在盘查，怎么办？”
苏念掀起车帘，看到城门下的守卫比之前更多，每个进出的人都要仔细搜查。她深吸一口气，对赵毅说：“赵将军，你有京营的印信吗？我们假装是你调去城外巡查的兵，混出城门，去陈三的客栈，那里有我们的捕快，能帮我们集结兵力。”
赵毅点头，从怀里摸出京营的印信。苏念和顾晏换上之前的青色长衫，假装是赵毅的随从，跟着他往城门走。守卫看到京营的印信，果然没多问，只是多看了顾晏几眼 —— 他苍白的脸色太显眼了。
就在快要走出城门时，一个守卫突然喊道：“等一下！这个随从的脸，好像和海捕文书上的顾晏很像！”
苏念心里一紧，赵毅立刻上前，拿出印信：“放肆！这是我的随从，染了风寒，脸色才不好，你敢质疑京营的人？”
守卫被赵毅的气势吓住，只好放行。三人刚走出城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呼喊：“拦住他们！李大人说，顾晏就乔装成随从！”
“快上车！” 苏念大喊着，和顾晏、赵毅跳上马车，车夫立刻扬鞭，马车朝着柳溪客栈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李嵩的人还在追，而明天午时的调兵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苏念靠在车厢里，看着身边咳嗽的顾晏和紧握拳头的赵毅，心里满是疑问：他们能在明天午时前，集结足够的兵力吗？祭天台的火药，该怎么拆除？李嵩的死士营，又该怎么应对？这一次，他们真的能阻止李嵩的阴谋，保护陛下，还父亲一个清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