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丛恢复生机的第三日，东海的浪变得格外温柔。陈大叔的渔船泊在沉船湾外，船板被晒得发烫，林辰蹲在船头，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海脉的走向——从沉船湾往东南延伸三里，有处被暗礁环绕的浅滩，正是海图上标注的“海脉节点”。
“就是这儿了。”林辰拍掉手上的沙，“昨天潜入水底时，摸到暗礁下有个石窟，里面的石壁刻着符文，和寒月潭磁石上的纹路很像。”
周明正趴在船舷边钓鱼，鱼竿猛地一沉，他手忙脚乱地往上拽，拉出条巴掌大的石斑鱼：“管它什么符文，先炸了再说！”
“别胡闹。”苏沐月递给他块帕子擦手，“陈大叔说这沉船是前朝的‘镇海舰’，当年载着皇室的镇国玉玺沉入海底，要是炸坏了，怕是会惊动海底的煞气。”
陈大叔蹲在一旁修补渔网，闻言叹了口气：“老辈传得邪乎，说那玉玺沾过龙气，能镇住海脉，可自从船沉了，这一带就没太平过。前几年有伙盗墓贼想来捞玉玺，结果全被海夜叉拖进了海底，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凌霜不知何时出现在船尾，手里拎着个防水的油布包：“我带了清寒师叔留下的‘破煞符’，能暂时压制煞气。林辰，你画的石窟位置，是不是在沉船的龙骨下方？”
林辰点头：“没错，石窟的入口被龙骨挡住了，得先移开沉船残骸才能进去。”
说干就干。渔民们找来粗壮的铁链，一头拴在沉船露出水面的桅杆上，另一头固定在附近的巨石上，十几个壮汉合力拉动绞车，铁链“咯吱”作响，沉船的残骸终于被拉开一条缝隙，露出底下黑黢黢的石窟入口。
一股寒气从石窟里冒出来，带着股铁锈和海水混合的腥气，周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地方比寒月潭还冷，里面该不会有冰煞吧？”
凌霜将破煞符贴在石窟入口的岩壁上，符纸燃起淡金色的火焰，寒气顿时收敛了不少：“是龙气与煞气相冲产生的寒气，玉玺应该就在里面。”
三人系好潜水绳，依次潜入水中。石窟里比想象中宽敞，顶部倒挂着钟乳石，石尖上凝结着透明的冰棱，在水下灯笼的映照下泛着蓝光。沉船的龙骨斜插在石窟中央，像条巨大的鱼骨，上面还缠着腐烂的帆布，随着水流轻轻摆动。
“看那里！”苏沐月指着龙骨后方，那里有个半开的紫檀木盒，盒盖边缘镶嵌着金边，显然是皇室之物。
林辰游过去，小心地挪开压在木盒上的断木。木盒打开的瞬间，一道柔和的白光从里面散发出来，照亮了整个石窟——盒中躺着枚方形玉玺，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受命于天”四个篆字，玺钮是条盘旋的龙，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红宝石，在水中依旧熠熠生辉。
就在他们触碰到玉玺的瞬间，石窟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龙骨发出刺耳的断裂声，钟乳石纷纷坠落，一股比之前更强劲的煞气从石窟深处涌来，带着无数青黑色的影子——竟是海夜叉的本体，它们像被玉玺惊动的蚁群，从石缝里钻出来，朝着三人扑去！
“快走！”林辰一把将玉玺塞进苏沐月的防水袋里，拉着她往石窟外游。周明挥刀斩断缠上来的海夜叉触须，墨色的血液在水中散开，带着股腥臭。凌霜则在身后用剑气布下屏障，破煞符的金光与煞气碰撞，激起层层水浪。
冲出石窟的刹那，他们才发现海面上已是惊涛骇浪。原本平静的海面掀起丈高的巨浪，沉船残骸被浪头抛起又砸下，渔民们的小船在浪里像片叶子，随时可能倾覆。
“是海脉在翻腾！”陈大叔站在礁石上大喊，手里挥舞着桃木剑，“快把玉玺放回石窟！它认地不认人，咱们动了它，海脉要发怒了！”
林辰看着在浪里挣扎的渔船，又摸了摸苏沐月怀里的玉玺——那玉质明明温润，此刻却烫得惊人，像是有生命在里面躁动。他忽然明白，这玉玺不是镇国之物，而是镇压海脉的“锁”，千年来与海脉共生，一旦离开石窟，锁便开了。
“不能放回去！”凌霜的声音带着喘息，她刚用剑气劈开一道巨浪，“你看那些海夜叉，它们在往岸上爬！要是海脉彻底失控，渔村会被淹没的！”
果然，沙滩上已经爬满了青黑色的海夜叉，它们像潮水般涌向渔村，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连坚硬的礁石都被腐蚀出坑洼。周明跳到礁石上，用火把驱赶海夜叉，火焰却被煞气扑灭，反而引来了更多的怪物。
“用这个！”苏沐月忽然想起什么，从防水袋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养魂竹的汁液，是她临走前特意装的。她将汁液往海夜叉群里泼去，绿色的汁液落在它们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海夜叉顿时惨叫着后退。
“有用！”林辰眼睛一亮，“周明，去船上拿装竹汁的木桶！凌霜，掩护我！”
三人分工合作：周明顶着巨浪跑回渔船，扛来装满竹汁的木桶；凌霜用剑气在沙滩上划出一道屏障，暂时挡住海夜叉；林辰则和苏沐月一起，将竹汁均匀地洒在屏障边缘，形成道绿色的防线。
竹汁遇到煞气，立刻蒸腾起白雾，海夜叉被白雾笼罩，身体渐渐融化，化作滩滩黑水渗入沙中。但煞气源源不断地从海底涌来，竹汁的效果正在减弱，屏障上的金光越来越暗，眼看就要被冲破。
“把玉玺给我！”林辰忽然对苏沐月喊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沐月虽不解，还是将防水袋递给他。林辰拔出长剑，剑尖抵住玉玺的龙睛，玄气灌注剑身，只见红宝石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与养魂竹汁的绿光交织在一起，形成道红绿相间的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落入海中，原本翻腾的巨浪突然平息，海夜叉的惨叫渐渐消失，连石窟里的煞气都像被抽空般，缩回了石缝深处。沙滩上的绿色防线不再消融，反而长出细小的竹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竹林，将渔村护在中央。
林辰握着玉玺，站在齐膝的海水里，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玉玺涌入体内，顺着血脉流遍全身，最后汇入丹田——那是海脉的灵气，温和而磅礴，像无数条小溪汇成了江海。
“成了……”陈大叔瘫坐在礁石上，看着重新平静的海面，老泪纵横，“千年了，这海脉终于认主了……”
凌霜走到林辰身边，看着他手中的玉玺，龙睛的红光渐渐收敛，变回了温润的宝石：“它认的不是你，是养魂竹的灵气。你身上有竹汁的气息，又能引动玄气，成了它和地脉之间的‘桥’。”
周明扛着空木桶走过来，满身是沙，却笑得灿烂：“管它认谁，反正咱们赢了！今晚得烤十只海鱼庆祝！”
夕阳重新露出脸，将海面染成金红。渔民们将渔船拖回沙滩，孩子们在新长的竹林里追逐打闹，竹枝上还挂着未干的海水，在阳光下闪着光。林辰将玉玺放回紫檀木盒，却没有送回石窟，而是埋在了竹林最深处，上面压了块刻着“镇海”二字的礁石。
“它该留在这里，”林辰拍掉手上的沙，“和养魂竹一起，守着这片海。”
苏沐月蹲在竹林边，看着竹苗顶端的新叶，忽然道：“你说，清河镇的养魂竹，会不会也长出新枝了？”
林辰望着西北方，那里是清河镇的方向，海风吹过竹林，带来熟悉的竹香。他知道，无论相隔多远，养魂竹的根都连在一起，就像他们这些人的心，无论身在何处，都系着同一片土地。
夜色降临时，渔村的篝火又燃起了。周明果然烤了满满一架子海鱼，油脂滴在火里，香气飘出老远。陈大叔用新酿的椰酒敬大家，酒液里倒映着星星，像把银河装进了陶碗。
林辰坐在火堆旁，手里摩挲着块从玉玺上掉落的玉屑，玉屑温润，还带着海脉的余温。他忽然想起玄阳长老说的“地脉如人”，此刻才真正懂得——地脉会痛，会怒，也会感恩，你对它好，它便会用山海为你作证，用岁月为你酿酒，让每段守护的故事，都长在竹上，沉在海底，刻在每个被温柔以待的日子里。
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