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被封锁的城市上空呜咽。
那声音，混杂着下方数万生灵的尖叫与哀嚎，化作了一曲末日降临的悲歌。
江掠悬停于半空，黑衣在混乱的气流中翻飞，他整个人，如同一尊嵌入这片昏暗天幕的亘古神像，冷漠地俯瞰着下方那片正在被恐慌淹没的钢铁丛林。
他的神念，早已如潮水般铺开。
他能感知到结界内壁上，那些由科技与法则交织而成的纹路，正在疯狂抽取着整座城市的地脉能源，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能量闭环。
坚不可摧。
他更能感知到，在那一栋栋平日里象征着繁华与文明的摩天大楼深处，一道道冰冷、贪婪、充满了恶意的气息，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将信子对准了他。
嗡——
就在这片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之中，结界正上方的天幕，毫无征兆地，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光影交错，迅速凝聚。
一道高达百丈的清晰全息投影，凭空出现。
投影之中，并非什么穷凶极恶的魔神。
那是一间装修奢华的房间，一名戴着半张白色鬼脸面具的男子，正悠闲地，靠坐在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
他翘着二郎腿，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杯猩红如血的酒液，仿佛正在欣赏一出让他身心愉悦的歌剧。
他便是这场末日歌剧的，总导演。
那张鬼脸面具之下，一双戏谑而又残忍的眼睛，穿透了投影，精准地，落在了江掠的身上。
紧接着。
一个经过扩音阵法放大了千百倍，带着一丝玩味与嚣张的声音，响彻了整座结界。
“江掠监察使。”
“别来无恙啊。”
鬼脸面具男举起酒杯，朝着江掠的方向，遥遥一敬。
“我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还喜欢吗？”
下方的城市里，无数正在奔逃的市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停住了脚步。
他们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中那道宛若神罚般的巨大投影，看到了那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男人，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加干净。
一股比单纯的灾难降临，更加彻骨的寒意，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这不是天灾。
这是人祸！
他们，连同这座城市，都成了某些存在的，掌中玩物！
江掠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投影，那双倒映着星河生灭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不知死活的丑角。
对于江掠的沉默，鬼脸面具男似乎毫不在意。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投影的画面，瞬间切换。
那是一幅由数十个分屏构成的监控墙。
每一个分屏，都显示着一处临沧城内的标志性建筑。
人潮拥挤的购物中心。
四通八达的地铁枢纽。
甚至，还有一所刚刚结束了晚自习的中学。
而在这些地点的承重柱、能源核心、乃至于通风管道之内，都无一例外地，被安放上了一颗正在闪烁着不祥红光，其上缠绕着丝丝缕缕漆黑气流的炸弹。
虚无炸弹！
每一颗炸弹的核心，都有一条肉眼可见的能量线路延伸而出，最终汇入这片巨大结界的能量核心。
它们与结界，与这数万人的性命，构成了一个最恶毒的，连环锁。
“哦，忘了自我介绍。”
鬼脸面具男的声音再次响起，画面也切回了他那张悠闲的脸上。
“你可以叫我‘鬼牙’。”
“当然，这不重要。”
鬼牙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伸出舌头，满足地舔了舔嘴唇，他的语气，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无比狂热，仿佛一名即将看到神迹降临的信徒。
“江掠，我们不打算杀了你。”
“那太简单了，也太浪费了。”
“你那身万古无一的混沌神体，是吾主都为之赞叹的，最完美的‘道之器皿’，是炼制无上神药的，最佳材料！”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自废修为，散去你的混沌罡气，然后，乖乖地，献出你的神体，成为吾主降临于此世的，第一份圣药。”
“作为回报，我便饶恕这满城蝼蚁的性命。”
“如何？”
轰！！！
这番话，如同一万吨炸药，在结界内所有幸存者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圣药？
蝼蚁？
原来，他们引以为傲的生命，在这等存在的眼中，连尘埃都算不上。
只是用来威胁这位监察使大人，可以随意丢弃的，筹码。
无尽的屈辱与愤怒，在瞬间被更深的恐惧所淹没。
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投向了天空中那道孤单的黑衣身影。
他们祈祷着。
祈祷着这位如同神明般的强者，不要放弃他们。
江掠的眼神，冰寒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连灵魂都能冻结的，绝对零度。
他依旧没有废话。
他只是用最直接的行动，回应了对方的狂妄。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周身那平稳流转的混沌气流，在这一刻，轰然暴涨！
灰色的神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柄足以开天辟地的混沌战矛，对准了上方那坚不可摧的结界穹顶！
他要用最霸道，最纯粹的力量，将这个囚笼，连同对方所有的阴谋，一并撕碎！
“天真。”
鬼牙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江掠的反应。
他身后的投影，悄然消失。
整片天幕，重归昏暗。
也就在投影消失的下一秒。
千米之外，一栋漆黑的写字楼顶端。
一道无声无息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幽光，一闪而逝。
没有音爆。
没有破空声。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一发通体漆黑，其上缠绕着一缕缕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虚无电光的狙击子弹，已然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以一种超越了思维的速度，抵达了江掠的眉心。
破法子弹！
专门用来猎杀神明的，死亡之牙！
江掠那即将轰出的混沌战矛，猛然一顿。
一股足以让他混沌神体都感到一丝刺痛的恐怖危机感，从他的眉心处，轰然炸开！
他的战斗直觉，快过了他的思维。
在子弹即将临身的那一刹那。
他的头，以一个常人绝无可能做到的角度，猛地向右一偏！
嗤！
那枚无声无息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然而，它上面所附带的那一缕精纯到了极点的虚无之力，依旧如附骨之蛆，瞬间腐蚀掉了他脸颊旁那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
一滴鲜血，从他的脸颊上，缓缓渗出。
随即，化作一道细微的血痕。
脸颊上传来的，那股如同被强酸灼烧般的刺痛感，清晰无比。
江掠缓缓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伸出手指，轻轻抹去了脸颊上的那颗血珠。
看着指尖那一抹殷红。
他那双深邃得宛若宇宙黑洞的眼眸之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彻底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
与，沸腾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