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又一声脆响，镜屋入口处那乳白色的光膜上，第二道裂痕如同蜈蚣般狰狞蔓延，与第一道交错，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阴冷混乱的气息更加浓郁地渗透出来，带着一种精神污染般的低语，直接钻入脑海。
浓雾中的黑影移动速度骤然加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朝着圆形空地围拢过来，它们的身影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带着明确的恶意。
“没时间了！告诉我你们的选择！”舅公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他全身心都投入到维持濒临破碎的屏障上，乳白色的心石光芒在他手中剧烈闪烁，与那不断渗出的黑色气流激烈对抗。
林莉（林薇的灵魂）和林薇（林莉的灵魂）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心跳几乎停止。之前的犹豫和挣扎在生存的本能和迫在眉睫的危机面前，被压缩到了极致。
“毁灭！”
“共生！”
几乎是在舅公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同时从姐妹俩口中脱口而出！
声音落下，两人都愣住了，猛地转头看向对方，眼中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林薇（林莉的灵魂）选择了“毁灭”，而林莉（林薇的灵魂）选择了“共生”！
“姐！你疯了？！”林莉（林薇的灵魂）首先反应过来，又急又气地低吼道，“选择毁灭，我们可能现在就得死！陈默也可能彻底没了！你忘了舅公说的了吗？”
林薇（林莉的灵魂）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微微发抖，但她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我没忘！但共生……永久的错位，永远被困在这种诡异的生活里，当什么活体锁芯……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莉莉，你看看我们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这一年多我受够了！与其永远活在恐惧和扭曲里，我宁愿赌一把！哪怕……哪怕一起彻底结束！” 她的恐镜症在镜屋气息的冲击下让她濒临崩溃，毁灭反而成了一种解脱的诱惑。
“那你就不管陈默了吗？！”林莉（林薇的灵魂）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他那可能还存在的一丝残魂！选择毁灭，就是我们去亲手掐灭它！你忍心吗？啊？！” 掌心的螺旋印记因为情绪激动灼痛无比，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
“那只是‘可能’！希望渺茫！”林薇（林莉的灵魂）眼泪夺眶而出，用力甩开她的手，“为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可能’，我们要付出永远失去自我的代价！值得吗？如果他真的还有意识，他会愿意看到我们为了这渺茫的希望，永远活在痛苦里吗？他牺牲自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不是让我们陷入另一种永恒的折磨！”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圆形场地上回荡，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结束？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林莉（林薇的灵魂）寸步不让，她指着那裂纹越来越多的光膜，指着雾中逼近的黑影，“而且你看看现在！毁灭契约的冲击很可能直接导致屏障完蛋！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外面的家伙冲进来，我们死了是一了百了，可能还会酿成更大的灾难！选择共生，至少我们还能暂时稳住这里！还能……还能给他留一线希望！” 她的话语里，除了对陈默残魂的顾及，也隐隐包含了一份在绝境中产生的、对守护的责任感。
“稳住？然后呢？我们变成钥匙，永远被锁在这里？这就是你想要的？”林薇（林莉的灵魂）尖声反驳。
“那也比你拉着所有人一起死强！”
姐妹俩激烈地争吵着，各自坚持着自己的选择，情绪都处于失控的边缘。一年多来的压抑、恐惧、委屈、痛苦在此刻全面爆发。血缘的纽带与灵魂错位的隔阂，对陈默共同的牵挂与截然不同的抉择，对未来的恐惧与对解脱的渴望，所有这些复杂而矛盾的情感激烈碰撞。
舅公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屏障的碎裂声和雾中黑影的逼近让他心急如焚，但他知道，这个决定必须由她们自己做出，强行干预只会导致更坏的结果。他只能竭力维持着光膜，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够了！” 舅公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中蕴含着一丝奇异的力量，震得姐妹俩耳膜嗡嗡作响，争吵戛然而止。“争吵解决不了问题！现在的情况是二选一，你们意见不统一！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是猜拳决定，还是投票？或者，你们谁愿意放弃自己的选择，服从对方？”
投票？
这个冰冷的词语让姐妹俩都愣住了。
她们的生命，陈默可能存在的最后痕迹，乃至可能波及外界的危机，竟然要用“投票”这种看似儿戏的方式来决定？
林薇（林莉的灵魂）看着妹妹（林薇的灵魂），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同于以往的执着和甚至带着一丝“守护”意味的坚决，感到一阵陌生。以前的莉莉，任性、自我，绝不会考虑什么大局和责任。是这一年的经历改变了她？还是……顶着姐姐的身份和生活，让她不自觉地带入了姐姐的部分性格和责任？
林莉（林薇的灵魂）同样看着姐姐（林莉的灵魂），看着她那被恐镜症和长期压抑折磨得几乎崩溃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酸楚。曾经的姐姐，坚强、理性，是家庭的支柱。可现在，她却选择了最决绝的“毁灭”。是这一年的错位和失去陈默的痛苦，彻底击垮了她吗？
她们忽然意识到，她们不仅在为未来投票，也在为对方，为那个可能存在的“他”投票。
“我……”林薇（林莉的灵魂）嘴唇哆嗦着，看着那不断蔓延的裂痕和逼近的黑影，死亡的恐惧如此真切，她选择的“毁灭”似乎也变得无比沉重。她真的能承担拉着妹妹和陈默（可能存在的残魂）一起湮灭的后果吗？
“我……”林莉（林薇的灵魂）也犹豫了。她选择的“共生”看似留下希望，但那条路同样布满荆棘，甚至是永恒的囚禁。她真的能代表姐姐，做出让她永远痛苦的决定吗？
“如果……如果陈默在……”林薇（林莉的灵魂）忽然喃喃道，“他会投哪一票？”
这个问题，让两人再次沉默。
他会希望她们活下去，哪怕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吗？还是会尊重她们寻求解脱的意愿，哪怕代价是共同的毁灭？
无人知晓。
时间不等人。第三道裂痕出现在光膜上，黑色的气流已经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开始成股地向外溢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雾中的黑影已经逼近到可以隐约看清轮廓的程度，那是几个穿着类似锁眼会黑色斗篷、但气息更加阴冷晦涩的身影，他们手中似乎拿着某种奇特的器械。
“不能再等了！”舅公低吼，他的脸色开始发白，显然维持屏障已经到了极限，“投票！现在！同意‘毁灭’的，站到我左边！同意‘共生’的，站到我右边！快！”
这粗暴而简单的民主方式，带着一种荒诞的残酷。
林莉（林薇的灵魂）和林薇（林莉的灵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最后的决断。
林薇（林莉的灵魂）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向舅公的左边迈出了一步。她选择了毁灭。她的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然，但仔细看，深处仍有一丝对那渺茫希望的不舍和痛苦。
林莉（林薇的灵魂）看着姐姐迈出那一步，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咬了咬牙，眼神变得坚定，毫不犹豫地站到了舅公的右边。她选择了共生。为了那一线希望，为了可能存在的责任，也为了……内心深处那份或许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活着”的本能渴望。
一比一。
平票。
这个结果让舅公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更加焦急的神色。平票？这算什么？
“平票……这……”舅公看着分别站在他左右两侧，如同楚河汉界般对立的姐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强行指定一个？他做不到，也没那个权力。让她们再商量？根本没有时间了！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咔嚓——轰！”
一声更大的碎裂声响起，镜屋入口的光膜终于承受不住内外交迫的压力，轰然破碎！乳白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般四散飞溅，又迅速湮灭。
失去了屏障的阻隔，一股更加狂暴、混乱、充满恶意的能量风暴从镜屋那漆黑的入口中喷涌而出！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种怪异声音混合在一起的尖啸！
与此同时，浓雾中的那几个黑影也抓住了机会，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了圆形空地，呈扇形散开，隐隐将舅公和姐妹俩包围在内。他们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冰冷的目光锁定在舅公手中依旧散发着光芒的心石，以及……姐妹俩的身上。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完了……”林薇（林莉的灵魂）看着那如同地狱入口般喷涌着黑暗气息的镜屋，看着那逼近的、气息不善的黑袍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投票，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毁灭或许下一秒就会降临。
林莉（林薇的灵魂）则下意识地挡在了精神几乎崩溃的姐姐身前，尽管她自己同样恐惧得手脚冰凉，但掌心的灼痛和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站了出来。她紧盯着那些黑袍人，又看向那失控的镜屋入口，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任何可能的生机。
舅公在光膜破碎的瞬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依旧死死握着心石，将其高举过头顶，更加耀眼的乳白色光芒爆发开来，试图独自对抗那喷涌而出的黑暗能量风暴，同时厉声对着那些黑袍人喝道：“锁眼会的余孽！你们还敢来此？！”
为首的一个黑袍人发出低沉沙哑、仿佛金属摩擦般的笑声，他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布满诡异银色纹路的脸，正是之前状态不明的银瞳！他的眼神狂热地盯着舅公手中的心石，又扫过林莉和林薇。
“守门人的老家伙，还有……两位关键的小姐。”银瞳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腻感，“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屏障破碎，‘门’已洞开，心石完整……真是天赐良机！把心石和这两位‘钥匙’交出来，或许可以饶你们不死。”
钥匙？他竟然也知道活体锁芯的事情？
局势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绝望。
镜屋内的异维存在即将突破，锁眼会的强敌环伺，而她们姐妹俩，却因为平票而无法做出最终抉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走向最坏的结局。
投票，投出了一个死局。
而打破这个死局的变数，又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