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忆看着季淮安。
他的身形干瘦却不佝偻，他始终都挺着他的脊背，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冷汗，他温温的笑着。
这模样和她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坐一会儿，咱们聊一聊好不好？”他笑呵呵的指了指沙发，就连问她的语气也带着试探和讨好。
季忆有些难受。
她在沙发上坐下，和季淮安坐的并不算近。
“我的情况，鬼医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这个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
季淮安说着笑了笑，一点也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在怪爸爸不负责任，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又要死了，要把你一个人扔下。”
季淮安咳了两声，“放心吧，我会积极配合鬼医治疗，我会尽量活的更久，我还没有看到你和贺铮举行婚礼，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
季忆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气息浅缓的流淌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伸出手来，直接抓住了季忆的心。
“……嗯。”
季忆应声。
季淮安还是笑，依旧是浅浅淡淡的模样，但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眉眼间似乎多了一些的喜悦。
是真的开心。
“书柜那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份礼物，你自己去拿吧。”季淮安指了指书架：“对不起，爸爸不知道你跟贺铮已经登记了，没来得及给你准备新婚礼物。”
季忆摇头：“没关系。”
“去拿吧，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季淮安说完，季忆起身走向书柜，打开第二个抽屉，将放在里面的一个黑色的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看看。”季淮安微笑着看着她。
季忆抿唇，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非常漂亮的红宝石，形状有些眼熟。
炽凤！
对，就是炽凤！
季忆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看向季淮安：“……炽凤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认识？”
季淮安笑了起来，显然是有些惊讶的。
季忆点头。
消失了很多年，被无数的收藏家们惦记的炽凤，她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早几年的时候还出现过一颗炽凤的赝品，在拍卖的现场被鉴定出来说是假的，那一阵闹的挺火，让炽凤的价值又翻了一倍。
但季忆怎么也没想到，炽凤居然会在季淮安的手里。
“这是当年我向你妈妈求婚的礼物。”季淮安笑了笑，回想起当年的情形，他有些无奈：“但是你妈妈拒绝了我的求婚，这个求婚礼物没有送出去。”
季忆的手有千金重。
她眼里闪过了一抹惊讶：“我妈妈，她拒绝了你？所以她就嫁给了季庆山？”
季淮安摇头：“不是，她当时的确是拒绝了我，但后来同意了，不过那个时候这颗炽凤并不在我身边，所以没有及时的送给她。”
季忆拿着炽凤走回沙发处坐下。
上次两人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还是她继任王位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那天。
“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妈妈会怀着你嫁给季庆山？”季淮安似乎是看到了季忆眼里的疑惑。
“这说起来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季淮安无奈：“我简单的说吧，我和你妈妈都属于骷髅团的成员，当年创立波基岛后，骷髅团就已经有想将我取而代之的想法，于是派了你妈妈过来。”
说到这里，季淮安顿了顿：“我听说他们也接触过你，你也知道，骷髅团成员之间，并不是全部都认识，我爱上了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她接近我是别有用心。”
“你抛弃她了？”季忆捧着装炽凤的盒子问他。
“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吗？”
季淮安有些好笑：“她答应我求婚后，我就被骷髅团的人抓走了，我失踪前跟她说过，如果我出事的话，让她回帝都去。那时候骷髅团并不知道她怀孕了，直到过了两年才发现。”
“那她的死……”
“我已经替你妈妈报仇了。”
季淮安没有详细的说沈菀的死，他当时在骷髅团的手里，并不知道沈菀回国后发生了什么，直到她死了，季淮安才得到消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季淮安看了季忆一眼，她正低着头在看盒子里的炽凤，这颗红宝石不止是价值连城，还牵连着她的父亲和母亲。
季忆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滋味。
合上黑色的盒子，她抬起头来看着季淮安：“史密斯说，后面的治疗会很痛苦，即便是治疗了，也没办法将你彻底治愈，也许，活不过一年。”
她有点自私。
她自私的想让季淮安活的再久一点。
但在痛苦和死亡面前，她最终还是做不到自私，她还是希望遵从季淮安自己的决定。
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不会干涉。
“丫头。”
季淮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的无奈和怜惜：“爸爸刚才说过了，我不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陪你过生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活的再久一点。前面的十九年我没有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和陪伴，我想……”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开口。
“想什么？”季忆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季淮安抿了抿唇，难得的，有些忐忑：“我想跟你一起回帝都。”
季忆怔了一下。
她有些呆呆的看着季淮安，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听说了，你现在已经继承了沈氏，你这几年大部分的时间会呆在帝都。你也知道，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我就想……”
“好。”
不等他说完，季忆已经答应了。
季淮安愣了一瞬，顿时笑了起来，云朗风清。
“庆山会跟我一起回国，到时候我跟他住一起就好，你不用特意的给我安排住的地方，有时间来跟我吃个饭就行。”
“……季庆山？”
季淮安不说，季忆差点把季庆山给忘了。
之前让虎嗅把人送到波基岛后，她就一直没有再过问季庆山的事情，这会儿听到季淮安说起，她才想起有这么个人。
“你和他……认识？”
她听到季淮安称他“庆山”，听起来应该是很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