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杰夹起一块鸡肉的手顿了顿，随即自然地送入口中，咀嚼了几下，才含糊道：“那先吃饭吧。”他朝门外招了招手，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守卫立刻躬身进来。蒋文杰侧头与他耳语了几句，守卫点头，无声地退了出去。
饭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蒋文杰吃饭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咖啡机的嗡鸣。程墨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饭菜一口未动。
没过多久，刚才那名守卫去而复返，将一个略显厚实的白色文件袋恭敬地放在蒋文杰手边，随即又无声地退到门外阴影处。
蒋文杰拿起文件袋，并没有立刻递给程墨，而是用手指点了点：“我们帮内的眼线，三教九流都有，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虽然资料员已经尽力去芜存菁、纠正谬误了，但最终整理出来的东西……”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可能有些，嗯，太过白话和…零碎。希望你别介意。”
“没关系。”程墨伸出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文件袋的瞬间，蒋文杰的手指却微微用力，用食指和中指压住了文件袋的一角，阻止了它被立刻抽走。
程墨抬眼，对上那副墨镜。
蒋文杰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接了之后，说不定有事情我们也会麻烦你呢，程墨。”他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似乎更加锐利，“毕竟，不是每个名字出现在【那块碑】上的人，都会主动找到我们呢。”
“公平。”程墨只回了两个字。
蒋文杰盯着他看了两秒，压着文件袋的手指缓缓松开了。
“那后会有期。”看着程墨拿起文件袋就要起身的架势，蒋文杰开口道。
餐馆的各个角落似乎都有锐利的目光刺入后背，但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那份从蒋文杰处得来的文件袋摊在桌上，里面的内容详尽得令人咋舌，却也令人绝望。大多是影印件，纸张边缘有些模糊，带着反复翻阅的痕迹。红叶帮为了寻找老林和老张，几乎是以一种愚公移山般的笨拙和执着，搜遍了全城所有传闻中的“异常点”——废弃的地铁隧道、发生过连环命案的老宅、总是传出怪声的下水道枢纽、甚至某些有着诡异传说的十字路口……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叉，每一个都代表了一次徒劳无功的搜寻，一次希望的破灭。这些红叉汇聚在一起，像一张绝望的网，笼罩着整个城市。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关于那晚事件的目击证词复印件，字迹潦草，语焉不详，充满了普通人遭遇无法理解事件时的惊惶和模糊。
程墨的指尖缓缓划过那些证词，目光锐利如刀，仔细筛选着每一个可能与“程诺”相关的字眼。他的哥哥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在那片诡异的浓雾升起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一份证词上，一个被采访的夜市摊主用颤抖的字迹描述道：“……那小伙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跟疯了一样…警察都拉起了封锁线，说不让过，他愣是低着头往里冲…拉都拉不住！嘴里好像还念叨着什么…没听清…然后那雾就起来了，好大的雾，几步外就看不见人了…”
另一份，来自一个路过的出租车司机：“…看见个年轻男的，跑得那叫一个快，直接撞开了警戒带…后面好像有警察喊他，他根本不理…就像…就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叫他一样…”
“你要找什么东西吗，程诺？”
程墨无声地咀嚼着这句话，眉头紧紧锁起。程诺那晚的行为极度反常，他目标明确，不顾一切，甚至无视了官方的封锁。他到底要去哪里？他要去找什么？或者说…他被什么“召唤”了？
青山街的坠入是程诺导致的吗？
面对这些可能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自己已经开始感到无力。
异常完全不遵循任何逻辑。
现实的帷幕正在变得稀薄，异常如同脓水般从裂缝中不断渗出。
至少敌人的存在是明确的。
程诺的信再无疑点，看来，只剩下继续与调查局接触。尽管本能地对这种官方机构充满警惕，但他们的资源和信息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他们也有更多关于后室的线索。
就在这个念头在他脑中清晰起来的瞬间——
嗡…嗡…
那部叶霖交给他的，用于联络的加密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没有号码显示。
“最近在忙什么？”是叶霖，不过她的声音略显疲惫。
“找我哥。”程墨秒答。
“找到了吗？”
“没有。”
然后是安静，电话对面的叶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对话。
程墨叹了口气：“说吧，什么事情。”
叶霖的声音突然明朗起来，像是被猜中心事的少女。
“你快下来，我和组长就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