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说道。
“我就寻思着，换个位置，再甩两杆试试手气。”
“然后……一不小心，又勾上来一门迫击炮。”
空气再次凝固。
魏警官和他手下六名警察，集体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黄景晨。
合着您老人家在这儿进货呢？买一送十五是吧？
一个年轻警察终于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哥，你这鱼竿是拼夕夕砍的吗？专钓军火？”
黄景晨听见了，还挺认真地回答：“正经渔具店买的，好几千呢，碳素的。”
魏警官已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他怕自己心肌梗塞当场殉职。
他指着这满目疮痍的现场，换了个更关键的问题。
“你对这些东西的来历，有什么看法？”
提到正事，黄景晨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跟任彬刚才也分析了一下。”
他指着那些大炮的样式和锈蚀程度。
“这些武器，样式都很老了，应该是抗战或者解放战争时期的产物。你看这地形，背靠悬崖，前有水潭，易守难攻，是个建立炮兵阵地的好地方。”
“我猜测，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当年国军的炮兵营，甚至是炮兵团的驻地。他们在撤退的时候，因为匆忙或者其他原因，来不及带走这些重装备，就选择了就地掩埋或者直接推下水潭。”
魏警官闻言，凝神思索起来。
他作为老刑警，逻辑分析能力自然不差。
黄景晨的这个推测，可以说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建国以后，国家对军火的管理何其严格，丢失一杆枪都是惊天大案，更别说丢失一个炮兵团的装备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任何记载和追查。
只有在战争年代的混乱时期，才会发生这种部队成建制地丢弃重武器的情况。
“嗯，这个解释说得通。”魏警官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黄景晨的判断。
他看着那些冰冷的钢铁疙瘩，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这么多火炮，还有那二十多个装着炮弹的木箱……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发现文物了，这是一起性质极其严重、潜在危险极大的重大事件！
这些炮弹要是还能响……
魏警官不敢再想下去。
他定了定神，看向黄景晨，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让他揪心的问题。
“那……这个塌方，又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个，黄景晨立刻把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身体还往后退了半步，主动拉开距离。
“哎！魏警官，这事儿可得先说清楚了！”
“山体滑坡，纯属自然灾害！是它自己不结实，跟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啊！你们可不能把锅甩我头上！”
他这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看得魏警官眼角又是一阵狂跳。
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先别急着推卸责任！”魏警官沉着脸，“把过程，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
“哦……”
黄景晨看他表情严肃，也不敢再皮了，老老实实地指着塌方处原本是湖岸的位置。
“就是我钓上第一门炮之后，发现那个地方的泥崖，因为湖水长时间的冲刷，底部有点被掏空了。”
“然后呢？”魏警官追问。
“然后我就看见，在被水冲开的泥土里，露出来一个……一个发黑的，还带着铜锈的，圆盘一样的东西，看着像是某个大炮的底盘。”
黄景晨描述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魏警官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会去动它了吧？”
黄景晨的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小了下去。
“我……我就寻思着，那底下肯定还有货啊……就……就用我的宝贝鱼竿，伸过去……轻轻地……勾了一下……”
“我想把它拉出来看看是啥……”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
整个山谷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黄景晨的身上。
魏警官屏住呼吸，一字一顿地问。
“然……后……呢？”
黄景晨脖子一缩，两手一摊，语气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然后。”
“它就滑了。”
“轰隆一下，全下来了。”
全场一片寂静。
魏警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黑转青，又从青转黑，最后定格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警察，腿肚子一哆嗦，扶住了旁边同事的肩膀，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我的亲哥……你这哪是钓鱼啊……”
魏警官死死地盯着黄景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腮帮子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过度而不住地抽动。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一个危险的速度向上狂飙。
钓鱼？
你管这叫钓鱼？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行把涌到喉咙口的咆哮给压了回去。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混蛋责任的时候。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黄景晨，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忍不住掏枪。
魏警官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发抖，拨了好几次才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老魏，情况怎么样了？文物部门的人联系了没？现场保护好，别让那个黄景晨再乱动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正是局长。
魏警官听着局长条理清晰的指示，喉咙发干，他舔了舔发涩的嘴唇，艰难地开口。
“局长……”
“我可能……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电话那头的局长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道：“你小子能捅多大的篓子？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说，什么情况？是不是发现的文物比预想的要多？”
魏警官看了一眼那片塌方后暴露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炮管和弹药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出窍了。
“局长……何止是多……”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初步清点，七八门……不，可能十几门山炮、野炮。还有……还有十几门迫击炮。”
“另外，还有至少二十多个……木箱。”
“里面……大概率……全是炮弹。”
电话那头，局长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安静。
足足过了五秒钟，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才从听筒里炸开，震得魏警官耳蜗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玩意儿？！”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魏警官被吼得一个激灵，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局长，您冷静……现场情况就是这样，只多不少，山体下面，可能……可能还埋着更多。”
“我冷静个屁！”局长在电话那头已经气急败坏。
“那些炮弹还能不能响？！啊？！你告诉我！那都是几十上百年的老古董！一个不小心就是连环爆！整个山头都给你掀了！”
魏警官感觉冷汗顺着额角就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