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一一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眼前光影扭曲，耳边风声呼啸，胃里翻江倒海。
等她从这种晕头转向的状态中勉强找回平衡感，双脚已经踩在了……一片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草地上？
预想中仙家宫殿的金碧辉煌、云雾缭绕并没有出现。
眼前是一个异常……朴素的院子？
院子很大，依山而建，视野开阔得能望见远处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其他仙峰。
但布局却随意得近乎潦草。几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竹木小屋错落分布，顶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院子里随意堆着几块形状奇特的巨大山石，充当着天然的石桌石凳。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小片被篱笆随意围起来的……菜畦？
里面种着些蔫头耷脑、灵气倒是挺足的灵植，但怎么看都像是疏于打理。
几株巨大的、叫不上名字的古树随意生长着，枝叶繁茂，投下大片的阴凉。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院子一侧蜿蜒流过，发出潺潺的水声，几尾通体银白的小鱼在水底懒洋洋地游动。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清香、泥土气息，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酒香和烤鸡味儿？
这里……就是主峰？云渺仙尊的道场？
令一一抱着她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光着脚丫站在柔软的草地上，茫然四顾。
这跟她想象中的仙家气派完全不沾边，倒像是某个隐士的山间别院，还带点……生活气息？
云渺仙尊把她往院子里一丢，就跟丢了个包袱似的，看都没多看一眼，自顾自地走到一块表面还算平整的大青石旁，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半只油光锃亮的烤灵禽！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唔……”
他满意地吸了吸鼻子，撕下一条腿，毫无形象地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着令一一努努嘴：
“那边，溪水，自己洗洗去。臭烘烘的，影响老夫食欲。”
说完，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令一一：“……”
她低头看看自己，破烂的套装裙沾满了泥污、草屑、干涸的血迹还有黑色的测灵石粉末，光着的脚丫更是惨不忍睹，头发打结，脸上糊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确实……很有味道。
大佬的嫌弃简单粗暴又直接。
她默默转身，抱着储物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条清澈的小溪。
溪水冰凉刺骨，却异常纯净，带着浓郁的灵气。
她找了个水流平缓的地方，也顾不得许多，蹲下身，开始用力清洗身上的污垢。
冰凉的溪水刺激着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但神奇的是，随着污垢被洗去，溪水中蕴含的温和灵气似乎也在滋养着她的身体，疲劳感消退了不少，连脚底的擦伤都传来丝丝麻痒愈合的感觉。
她干脆把头也埋进水里，用力搓洗着油腻打结的头发。
【……宿……宿主……这水……能量……好舒服……】
小幸的声音带着点小雀跃，
【……小幸……感觉……数据流……都……都顺畅了……滋……滋……】
令一一没理它，专注地把自己搓洗干净。
等她终于抬起头，甩掉脸上的水珠，感觉整个人都清爽得快要飘起来。
虽然衣服还是那身破烂，但至少脸和手脚干净了。
她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抱着储物袋，有点局促地走回院子中央。
云渺仙尊已经啃完了半只烤灵禽，正拿着一根小树枝，悠闲地剔着牙，眯着眼打量她。
“嗯，洗干净了，看着顺眼多了。”
他点点头，随手把剔牙的树枝弹飞，那树枝在空中化作一道绿光，没入角落的菜畦不见了。
令一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磕头拜师？还是说点感谢大佬救命之恩？
云渺仙尊似乎完全没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他拍了拍手，仿佛终于想起来正事。
“行了，既然收了你当徒弟，”
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该给的见面礼……嗯，拜师礼是吧？总得意思意思。”
他手一翻，掌心凭空多出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玉符。
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像是河边随手捡来的鹅卵石，表面没有任何纹路，也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丢在地上估计都没人捡。
第二样，是一颗……种子？
约莫黄豆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白色，表面布满了玄奥无比、仿佛天然生成的细微纹路，那些纹路似乎在缓缓流动，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深邃道韵。
种子本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精纯古老的气息。
第三样，是一个小小的、同样灰扑扑的布袋。
和令一一怀里那个粗布储物袋有点像，但材质看起来更细腻一些，上面没有任何装饰。
云渺仙尊看也没看，随手就把这三样东西朝令一一抛了过去，动作随意得像丢垃圾。
“喏，拿着。”
令一一手忙脚乱地接住。入手冰凉。
她看着手里这三样“平平无奇”的东西，再看看云渺仙尊那张啃完鸡腿油光光的脸，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大佬……您这拜师礼是不是……有点敷衍？好歹给件衣服啊！
【……滋？！】
识海里的小幸却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电子尖叫！数据流瞬间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宿……宿主！！快……快收好！！收好！！！】
【……那……那个……小石头！！是……是‘混元无相玉’！！最……最顶级的……被动触发型……护身仙符！！能……能硬抗……大乘期……全力……三击！！滋……滋……能量……波动……太……太隐晦了……小幸……差点……没……没扫描出来！！】
【……那……那颗种子！！是……是《元始道经》的……道种！！！直指……混沌……本源……的……无上……功法！！虽然……只是……种子……状态……需要……宿主……自己……用……本源……温养……灌溉……才能……发芽……成长……但……但是……价值……无法估量！！无法估量啊！！！】
【……还……还有……那个……袋子！！是……是……‘须弥芥子袋’！！空间……比……比小幸……现在……能用的……大……大好多……好多倍！！里面……装……装满了……上品……灵石！！堆……堆成山了！！真……真的……山！！！】
小幸激动得语无伦次，数据流疯狂刷屏，各种惊叹号乱飞，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过载而爆炸！
令一一听得目瞪口呆，心脏砰砰狂跳！她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这三样“破东西”。
硬抗大乘期三击的护身符？直指混沌本源的无上功法道种？还有一个……装满了上品灵石山的超级储物袋？！
这……这叫“意思意思”？这叫“拜师礼”？！
大佬您对“意思意思”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简直是往她这个乞丐碗里倒了一座金山外加核弹发射密码！
云渺仙尊仿佛没看到令一一那震惊到呆滞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道：
“那玉符，随身带着，别弄丢了。关键时候能挡点小灾小难。” （小幸：大乘期全力一击是小灾小难？！）
“那颗种子，是你的根本功法。怎么让它发芽，怎么练，自己琢磨去。为师懒得教。” （小幸：无上道经让宿主自己琢磨？！）
“袋子里有点零花钱，自己看着花。不够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然后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找你大师兄凌霄要。他管钱。”
令一一捧着这三件“壕无人性”的礼物，感觉双手都在颤抖。
巨大的馅饼砸得她头晕目眩，几乎喘不过气来！这……这开局地狱难度之后，福利也来得太猛烈了吧？！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不真实感和狂喜冲击着她。
云渺仙尊看着她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嫌弃地撇撇嘴：“瞧你那点出息。”
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噼啪的轻响。
“行了，东西给了，拜师礼就算完事了。”
“老夫要去睡个回笼觉了。”
“你这丫头……”
他上下扫了令一一一眼，重点在她那身破烂衣服上停留了一下，
“先去那边竹屋，最左边那间空的，自己收拾收拾住下。衣服……啧，找你二师姐苏璃要去。她那儿花里胡哨的东西多。”
说完，也不等令一一反应，云渺仙尊打着哈欠，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就朝最大的那间竹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
“……收个徒弟真麻烦……还得管吃管住管衣服……亏了亏了……”
令一一抱着那三件“核弹级”的拜师礼和一个破储物袋，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师尊那懒洋洋的背影消失在竹屋里。
山风吹过，带来草木的清香和……烤灵禽的余香。
她低头，看看左手心那枚灰扑扑、能抗大乘期攻击的“小石子”，又看看右手心那颗混沌流转、蕴含无上大道的“黄豆”，再看看挂在手腕上、那个装着灵石山的灰扑扑小布袋。
最后，目光落在怀里那个同样灰扑扑、救过她一命的粗布储物袋上。
一种极其荒谬的、被巨大幸福砸懵的感觉，混合着强烈的不真实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包吃包住的梦想……好像……超额实现了？
而且……实现得有点过于……壕横？
【……宿……宿主……】小幸的声音带着梦幻般的呓语，【……我们……是不是……发财了？】
【……小幸……感觉……系统空间……都在……发光……】
【……那……那个……灵石山……小幸……能……能舔一口吗？就……就一口……】
令一一没有回答小幸。她只是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真疼！
不是梦！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云渺仙尊消失的竹屋方向，又望向远处云海中悬浮的仙山，再低头看看手里这三样沉甸甸的“见面礼”。
嘴角，一点一点地咧开，最终形成了一个无比灿烂、带着点傻气、却又充满了劫后余生与巨大惊喜的笑容。
阳光透过古树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她洗干净的脸上，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师尊……”
她小声地、带着点试探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和感激，
“谢谢您的……零花钱！”
竹屋里，传来云渺仙尊懒洋洋、带着点不耐烦的回应：
“吵什么吵？赶紧滚蛋！别打扰老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