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眉毛一挑，那张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属于“追命神将”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好奇。他端着骨杯，饶有兴致地看向身边吐气如兰的厄莉丝。
“哦？什么秘密？”
“厄莉丝！”
天机神将黄金面具下的眼神骤然一厉，发出一声低沉的喝止，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让大殿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然而，冥主厄莉丝像是完全没听见。她无视了天机神将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反而朝着林渊又靠近了半寸，黑纱下曼妙的曲线几乎要贴在他的手臂上，用一种更加勾魂夺魄的、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语调，媚声笑道：
“神将大人，我们幽都，可不只是个‘垃圾场’那么简单。”
“我们，还为神庭提供一种独一无二的特产——‘冥铁’。”
冥铁！
这个词，林渊记得。他就是用这个词，才在殿外暂时唬住了天机神将。
“那些被倾倒下来的顽固灵魂，”厄莉丝伸出葱白的玉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描绘一道无形的生产线，“它们的怨念、不甘、执着，是这世上最坚韧也最恶毒的力量。经过幽都地脉亿万年的挤压、沉淀、锤炼，最终会在地底最深处，凝结成一种金属。”
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这种金属，天生就蕴含着一种属性——破魂。它对血肉之躯的伤害微乎其微，但对于神魂、意志、乃至修士的道心，却是最致命的剧毒。”
“据妾身所知，神庭最精锐的那支，专门用来猎杀那些神魂强大、难以杀死的叛逆修士的‘戮魂卫’，他们手中的兵刃，核心材料，可全都是由我们幽都提供的‘冥铁’锻造而成呢。”
轰！
林渊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处理垃圾，这根本就是一条完整的、从源头到终端、自我循环的、恐怖到令人发指的产业链！
神庭征伐诸界，将不屈的灵魂倾倒进幽都。幽都消化这些灵魂，淬炼出专门克制强大修士的“冥铁”。神庭再用这些“冥铁”锻造出更锋利的屠刀，去征伐更多的世界，制造出更多不屈的灵魂……
用敌人的骨头，磨成刺穿他们后辈胸膛的尖刀！
何其恶毒！何其残忍！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一种精致、高效、冷酷到极点的“养殖”！
这层共生关系，比他想象中任何一种联盟都要稳固，都要可怕。想要打破它，难如登天。
一股滔天的杀意自林渊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却被他以绝对的意志死死压住，没有流露出分毫。
天机神将见秘密已被说破，索性不再掩饰。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骨杯，黄金面具转向林渊，声音冰冷刺骨：“这是神庭最高机密之一。追命，既然你知道了，就该明白自己的份量，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染指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然而，林渊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林渊脸上那股源自灵魂的震怒，在抬起头的瞬间，已经完美地转化为了一种炽热的、毫不掩饰的贪婪。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甚至带着几分懊恼和嫉妒。
“奶奶的！我说你们天机殿这帮算账的怎么富得流油！”他瞪着天机神将，语气酸溜溜的，像个发现了别人家藏着金矿的莽夫，“原来背地里还有这么一条来钱的路子！这他娘的比我们军务部在外面打生打死，功劳换赏赐来得快多了！”
他这番粗俗却又无比真实的反应，让天机神将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也悄然散去。
“这么说……”林渊搓了搓手，眼神火热地看向那柄悬浮在地宫深处的怨念之剑，“这次的‘副产品’，价值远在这冥铁之上了？”
厄莉丝看着林渊这副“真情流露”的模样，眼波流转，笑意更浓，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赏。
“当然。”
她接过了话头，声音里那股慵懒妩媚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咏叹的庄重与神圣。
“冥铁，不过是怨念的沉淀物。而它，”她遥遥指向那柄怨念之剑，“是由无数个世界里，那些最顶尖的英雄、王者、大能，他们至死不渝的执念，经过数个纪元的互相吞噬、融合，才偶然诞生出的……奇迹。”
她的目光，穿透了宫殿的墙壁，望向了殿外那片永恒的、灰败的黑暗，声音变得悠远而飘渺。
“谁能得到它，谁就能听到这片土地上，自诞生以来，所有亡魂的声音。”
厄莉丝缓缓转过头，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分别看了一眼林渊和天机神将，红唇轻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
这句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宴会最后的伪装。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宣言！她对神庭，并非完全臣服！
话音落下的瞬间。
天机神将那一直保持着优雅姿态的身躯，猛地一僵。
一股冰冷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杀机，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那黄金面具之下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
而是……必杀之意！
他此次前来幽都的真正目的，在这一刻，终于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