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西北苦寒，您和哥哥可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沈自山向来稳重，可面对数年未见的妻女，自个儿又是一次次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也难免欣喜不已。
“我和大将军回京，你兄长协年兴暂管大军，他如今也是个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父亲，和年大将军……”
沈母捏了捏沈眉庄的手心，朝她摇摇头。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沈眉庄孕中有些恍惚，眼下立即回过神来，一阵心惊肉跳。
这是太和殿，好在母亲谨慎。
沈自山不动声色地说道，
“对，我是和年大将军一同进宫的，他去见华妃娘娘了。”
沈眉庄抚着小腹，神色温柔，
“父亲，女儿如今有孕近六月，皇上特许父亲回京团聚，实属皇恩浩荡呢。”
沈自山忙应道，
“自然，自然。”
而后又感叹着，
“这一转眼，你也是快做娘的人了…
对了，皇嗣可还康健？”
沈眉庄展颜，
“是个调皮的，前些日子没少折腾我呢。
多亏皇上开恩，准许母亲提前入宫，近几日才安宁不少。”
“还有三个月余，便要出生了吧？
可惜……我怕是留不得那么久。”
沈自山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沈母强颜欢笑，关切问道，
“绍明可还好？哎，若在京中，他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我这个当娘的不在身边，你可要替他留意着些！”
说起沈绍明，沈自山隐晦地说道，
“先前旧交程家，举家迁往西北。
他家的女儿程蝶，原先瞧着是个不错的，绍明也……”
“不行！”
沈眉庄猛然拍桌而起！
她从未与父亲明说过这个“程蝶”的身份，可没想到兄长……
“哎——”
沈自山朝她扬了扬手，
“都是要做娘的人，怎么还一惊一乍的？坐下，坐下。”
沈眉庄忐忑坐下后，沈自山才继续说道，
“后来我私底下打听了打听，这程蝶啊，原是……和离过的。”
沈眉庄抬眸，诧异地看着沈自山。
沈自山嘴巴微动，无声说了一个“孟”字。
沈眉庄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父亲知道她的身份便好……
她并非嫌弃孟静娴，可这事牵连甚广，她入宫本就是为了父亲和兄长的前程计。
若是兄长与孟静娴在一处……
孟静娴永世不能回京，那兄长便也只能守在那西北边陲。
沈自山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和离过，倒也不打紧。
只是那程小姐，对绍明无意，故而也暂且作罢了。”
兄长的为人，沈眉庄最清楚不过，又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的。
若是孟静娴有意，却顾及兄长的前程……不肯答应。
那倒显得自个儿要自私些了……
可沈眉庄别无选择。
她莫名有些歉疚，问道，
“那兄长……可有伤情？”
沈自山微微一笑，
“你为他打算，他自然，也是为你打算的。”
沈绍明也明白沈眉庄进宫，为的便是他和沈自山的前程。
沈眉庄葬送一生，若他因一段姻缘便萎靡不振，心生不满，那他如何对得起沈眉庄？
沈绍明从沈自山的口中，追问出“程蝶”的身份后，是消沉了几日。
可过后，还是振作起来了。
沈自山整了整衣领，
“哎，不要一直说西北的事了！
你在宫中可还好？”
沈眉庄苦笑，
“宫苑华丽巍峨，总是一眼望不到外头的。
好在有冬春和陵容相伴，也结识了些新友，其中有位淳常在，活泼单纯，甚是喜人。
还有华妃娘娘，对女儿颇为照料。”
……
沈眉庄这儿父女热聊，年世兰那儿却是鸡飞狗跳。
“年富！你快把公主放下！”
“年富！你敢吓到我女儿，我打死你！”
原来是一进屋中，年富便从年羹尧怀中，抢走了温宜。
说要带她骑大马，飞高高。
温宜不知危险，年富举着她在几个圆椅上跳来跳去，她咯咯笑个不停，如同银铃清响，还拍着手磕磕绊绊地说好玩。
实在是看年世兰担心不已，年富这才将温宜送回给她。
“年富！她才多大！？若是吓着了，夜间啼哭不安，我便让哥哥把你打的腰板开花！”
年富收敛了方才的玩世不恭，正色道，
“姑姑……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年富上一次见年世兰，还是在四阿哥府中。
四阿哥登基后，年世兰入宫为妃，他便再未见过。
只是记得她从前也明媚热烈，可总觉得她沉重，不似如今这般轻盈自在。
年羹尧也转头看向年世兰，
“世兰，哥哥打一见你，便知你心中有事。
到底怎么了？”
年世兰不知道该不该和哥哥说皇上的心思。
她怕……怕哥哥冲动。
“哥哥……在外领兵，年富年兴也在外头，我总是独身在宫中……
哥哥，既然战事初定，战场上又凶险，哥哥也上了年纪，不如……不如……”
“世兰，你何时与哥哥都这般生分？有话直说！”
年羹尧已决定，不同年世兰说皇上要对付年家之事。
年世兰对皇上的真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想年世兰痛断情肠。
兄妹俩都不知道，眼前人早不似从前。
年世兰挤出一抹笑意，
“也没什么……就是想念幼时，哥哥带我去策马的日子了。”
年富瞧姑姑失落，隐约察觉到什么。
笑道，
“姑姑放心，这次回来，我就不回西北了。
若有机会，我会常进宫拜见姑姑。”
“什么！？”
年世兰惊诧。
年羹尧不想让她担心，接过话来，
“年富，也有十七了，还没个家室。
这次回京，我打算替他寻个妻房，就……让他留下来。
也好让你有娘家人在京中。”
哥哥怎会忽然这样打算！？
从前他可是一直说，年富日后定要接替他的大将军之位！
年富比年兴出息，纵使真要留一人在京中，那也应该是留下年兴。
可哥哥竟然要把年富这孩子留下！？
年世兰乱无头绪，可又觉得只要抓住那一缕灵光，便可知全貌。
年世兰轻声问道，
“那……大军……”
年羹尧面露讥嘲，
“大军？大军是皇上的大军，兵权是皇上的兵权，可不由我们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