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脚某个犄角旮旯的山谷里，空气依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混沌草腥气，顽强地彰显着存在感。
牛德，一头根脚顶天立地的小青牛，此刻正对着谷底一块相对光滑的灰黑色大石头，牛脸憋得通红，鼻孔里吭哧吭哧喷着白气，四蹄死死抠住地面。
“引动情绪…引动情绪…社死算情绪吧？羞耻算吧？给道祖讲秋裤笑话够羞耻了吧？”他喃喃自语，牛眼紧闭，浑身肌肉紧绷，仿佛在跟无形的对手角力，试图从自己那颗饱受惊吓的心灵深处，榨取出修炼《大道阴阳无极功》所需的能量——欢乐值？羞耻值？什么都行！
可惜，功法晦涩，牛德懵懂，那玄之又玄的“情绪之力”如同滑溜的泥鳅，怎么也抓不住。努力半晌，丹田里那点可怜巴巴的混沌气流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转，随即……
“卟——”
一声沉闷的、带着点混沌回响的短促气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威力远不如当初在鸿钧虚影前那惊天动地的一屁，但效果依旧拔群。一股淡青色的、带着混沌草腥的薄烟，精准地笼罩了牛德面前那块大石头。石头表面顽强生长的一小片翠绿苔藓，肉眼可见地迅速萎靡、发黄，最后蔫哒哒地贴在了石头上，生机断绝。
牛德睁开牛眼，看着那片被自己“屁功”熏死的苔藓，整头牛都蔫了，硕大的牛头沮丧地耷拉下来，差点磕到石头。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社死容易，想再复刻一次那种‘惊天动地’的情绪，咋就这么难呢？这破功法，莫不是专门来消遣俺老牛的？”
他伸出前蹄，泄愤似的在那块倒霉的石头上磨了磨蹄子，感受着蹄下石头的坚硬和冰凉，心里拔凉拔凉的。山谷里残留的那点异味，此刻更像是无声的嘲讽，提醒着他那“异味牛魔”的赫赫威名，以及这“尊贵”根脚带来的无尽尴尬。
正当牛德自怨自艾，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再试试“憋情绪大法”，或者干脆摆烂睡一觉时——
轰！！！
毫无征兆！整个洪荒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巨锤狠狠砸中！
大地并非剧烈摇晃，而是发出一种源自最深处的、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嗡鸣！天空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并非黑暗，而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紧接着，无法形容的浩瀚威压，如同九天银河决堤，自那不可知、不可测的至高之处轰然倾泻而下！
这威压，纯粹、古老、至高无上！凌驾于洪荒万物之上，统御着天地法则！它并非毁灭性的冲击，却带着一种让所有生灵从灵魂最深处本能地匍匐、颤栗、顶礼膜拜的绝对意志！
牛德连哼都没哼一声，四蹄一软，“噗通”就趴在了地上，坚硬的牛鼻子狠狠杵进泥土里。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每一丝血肉都在尖叫，都在向那无上的存在献上最卑微的臣服。混沌青萍脚气形成的微弱隐匿屏障，在这等威势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瞬间消失无踪。
“唳——！”遥远的南方天际，传来一声穿透云霄、带着无尽惊惶与敬畏的凤鸣。
“昂——！”东海深处，龙吟震海，却再无往日的霸道，只剩下深深的惶恐与臣服。
“吼！”不周山深处，麒麟的咆哮低沉而恭顺。
无数潜修于名山大川、洞天福地的身影，在这一刻同时睁开了紧闭亿万载的眼眸！昆仑山巅，三道清光骤然冲天而起，交织盘旋，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明悟，目光穿透无尽空间，投向那威压的源头。
凶兽残余的巢穴里，只余下绝望的呜咽和瑟瑟发抖的匍匐。
就在这天地失声、万灵俯首的极致寂静中，一个淡漠、恢弘、仿佛直接响彻在所有生灵灵魂本源深处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遍洪荒每一个角落：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大道之锤，敲击在众生心头。
声音微微一顿，继续宣告：
“吾乃鸿钧，今已证道混元，成就圣位。”
圣位！
这两个字如同混沌神雷，在所有大能的心湖中炸开滔天巨浪！无数古老的存在心神剧震，道心摇曳！那传说中的境界…竟真的有人达到了？！
淡漠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至高：
“三千载后，于混沌紫霄宫中开讲大道，有缘者皆可来听！”
宣告完毕，那令洪荒窒息的浩瀚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却并非消失，而是融入了天地法则，化作一种永恒的背景。
紧接着，天地异象轰然爆发！
东方天际，紫气浩荡，如同奔腾的亿万里长河，滚滚而来，瞬间染透了半个洪荒苍穹！祥瑞之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丝丝缕缕垂落大地。
虚空之中，无穷无尽的金色莲花虚影凭空涌现，朵朵绽放，莲瓣之上道纹流转，阐述着无上妙理。大地之上，甘泉自涌，泉水呈现纯粹的金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道韵清香。缥缈的仙乐自九天之外传来，若有若无，洗涤着众生的神魂。
天花乱坠，地涌金泉，紫气东来，仙音渺渺！整个洪荒世界，沐浴在一片前所未有的神圣、祥和、充满无限道机的光辉之中！
趴在地上的牛德，直到那恐怖的威压彻底消散融入天地，才感觉自己又能喘气了。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牛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更深层次的敬畏。
“鸿…鸿钧道祖…成圣了！”牛德的声音都在发颤，刚才那威压降临的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这个盘古“关键部位”成精的小妖要被天地法则给直接抹除了！
他呆呆地望着天上那浩荡无边的紫气长河，看着那漫天洒落的金莲虚影，听着那洗涤心灵的缥缈仙乐。圣人讲道！紫霄宫！混沌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向往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狂滋生。那是圣人讲道啊！蕴含无上大道至理，是通往更高境界的无上坦途！别说听道，就是能沾点紫霄宫外的混沌气流，说不定都是天大的机缘！
“俺…俺也想去…”牛德喃喃自语，牛眼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这种大机缘，洪荒开天辟地头一遭！哪个修行者能不动心？
但下一秒，现实如同一盆混沌冰水，兜头浇下，把他那点刚刚燃起的向往小火苗浇了个透心凉。
“混沌紫霄宫？”牛德打了个巨大的寒颤，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那地方是俺这刚化形不久、修为低微的小牛妖能去的？混沌气流啊！传说中消融万物、磨灭万法的混沌气流！俺这点道行，怕是刚沾个边儿，就被撕碎成混沌粒子，连根牛毛都剩不下！”
更可怕的记忆如同噩梦般袭来。那个秋裤笑话！那个对着疑似鸿钧道祖虚影讲的、盘古大神没穿秋裤所以开天累劈叉的冷笑话！鸿钧道祖那沉默的凝视仿佛就在眼前！
“而且…而且…”牛德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道祖他老人家…会不会还记得俺？万一…万一他老人家在紫霄宫门口，突然想起那个笑话…想起俺这头敢编排盘古大神秋裤的小青牛…”他不敢想下去了，仿佛看到鸿钧道祖一个眼神扫过来，自己这“尊贵”根脚就直接灰飞烟灭。
“去紫霄宫？那不是找死吗？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够彻底？”牛德疯狂摇头，把脑子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去，“社死一次就够了，物理意义上的魂飞魄散可万万要不得！”
他艰难地撑起还有些发软的四蹄，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山谷里残留的异味在刚才的圣威涤荡下似乎都淡了不少。他使劲吸了吸鼻子，确认自己身上那股子混沌草腥气（脚气）还没引来什么凶兽或者大能的关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是苟着吧…”牛德彻底认清了现实，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那块磨蹄子的石头旁，一屁股坐下，震得地面都晃了晃，“听听大佬们的八卦，安稳发育，这才是俺老牛的牛生正道！紫霄宫那种大佬扎堆的地方，水太深，俺这小身板，把握不住啊…”
他抬起牛蹄，看着蹄缝里还沾着的那点泥土，又想起刚才趴在地上啃泥的狼狈，无奈地叹了口气。
“活着，比啥都强。苟住，才有未来。”牛德低声给自己打气，只是那望向天际浩荡紫气的牛眼里，终究还是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混杂着敬畏和无限向往的复杂光芒。圣人之境，大道之音…那究竟是何等风光？
他下意识地用前蹄在屁股后面摸索了一下，确认那张“初级隐匿符”还牢牢地贴在某个关键位置，心里才踏实了一点点。
“先定个小目标，”牛德对着空气，一脸悲壮，“苟过这三千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