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俏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甜在心的,她捂着胸口,张着嘴大口喘息,却吸不进一丝空气,眼泪止不住地流。
店里的人看到段俏颜面色惨白,像被抽了魂一样机械地往二楼走去。
安昭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知道瞒不住了。
那天晚上,甜在心罕见地早早打了烊。
院子里静得可怕,安昭等人全都堵在一旁,谁也不敢先开口,空气凝重得让人呼吸困难。
段俏颜依旧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哭,也没有闹,一双眼睛像是两口枯井,没有一点光。
她目光缓缓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慌。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石桌上那杯凉透了的茶水上,慢慢地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恐怖:“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猛地砸进死寂的院子里。
安昭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手背上,算是默认。
宁昭脸上满是愧疚,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最终却只是沉重地吐出一个字:“......是。”
段午眼圈瞬间就红了,他梗着脖子,心疼的低声说道:“阿颜!我们......我们不是故意要瞒你!我们是怕......怕你受不了啊!”
“阿颜,我们也是刚知道没多久,想等个确切消息,万一......万一是误传呢?”段晚看着她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了的模样,心像被刀割一样。
“为我好?”段俏颜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嘴角极其微弱地勾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
她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焦距,看向安昭和宁昭:“所以,前几天,报信的人就来了,是不是?你们商量好了,一起瞒着我。”
她的语气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安昭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段俏颜脚边,抱住她的腿:“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宁昭瞒着的!我当、我当时都吓傻了!我怕你......我怕您做傻事啊姑娘!我想着再等等,再等等也许就有好消息了......”
宁昭也跟着跪了下来,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哽咽:“姑娘,你罚我们吧!是我们自作主张!我们想着你能晚一刻知道,就能多一刻安宁。”
段俏颜看着跪在眼前、哭得浑身发抖的两人,又看了看周围几人担忧的脸。
她没有去扶他们,也没有责怪。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说话了。
“都起来吧!”
“我不怪你们。”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冷静:“可是......你们不该瞒我。”
“他是我的谁,你们心里都清楚,哪怕是死讯,我也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在街上......从别人口中听说。”
说完这句,她缓缓站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人,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段晚红着眼圈,拉住了想要跟上去的田甜草,长长地叹了口气。
门一关上,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门板,才没有直接滑坐到地上。
外面安昭两人断断续续的哭声,好像隔着很远,又好像就响在她的耳边。
可她都听不真切了。
她慢慢地抬起手,摊开掌心,摔成两半的玉佩早已失了颜色。
她不是不难过,是太难过了。
难过到极致,反而像堵住了,发泄不出来。
她张了张嘴,想喊一声他的名字,哪怕只是无声地动动嘴唇,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眶又干又涩,胀得发痛,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她靠着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眼前一阵阵发黑,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那些画面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
段俏颜把脸埋进膝盖里,她就那样蜷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夜,段俏颜房里的灯,亮了一整晚。
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只是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极力压抑的呜咽声,但很快又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第二天天亮,突然,她猛地抬头。
“不对......”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厉害:“不对!他没死!他肯定没死!”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
“那悬崖下面......他一定还在下面!他肯定受了伤,在等着人去救他!等着我去救他!”
她越说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会回来......他不会骗我......他不会......”
“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去!他一定在等我!”
安昭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进来,见状立刻扑上去,死死抱住段俏颜的腰。
“姑娘!姑娘你清醒一点!”
“你去不了啊!那是边关!在打仗!你一个女子怎么去?!”
“放开我!安昭你放开我!”段俏颜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他掉下去了......那么高......他一定很疼......他需要我!你让我去!让我去!”
段俏颜完全听不进任何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薛让。
安昭被她推搡得几乎站不稳,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她看着段俏颜这副失了魂、着了魔的样子,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姑娘!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安昭带着哭腔,几乎是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