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海边的雾气还没散，村口就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张凡背着渔具包往码头走时，瞧见村口的老槐树下停了好几辆挂着省城牌照的车，穿运动服的游客扛着鱼竿往沙滩跑，连卖早点的王婶都推着三轮车往人堆里挤，嗓门比海浪还亮：“热乎的海鲜粥 —— 比赛的师傅来一碗不？”
“早啊凡哥！” 小峰从船上跳下来，手里攥着串刚收的活虾，“裁判都到齐了，江初白那家伙正跟组委会较劲呢，说他的钓位风水不好。”
张凡笑了笑，往礁石群的方向瞥了眼。
往常这时候，司徒明该坐在那块黢黑的礁石上了，哪怕不喝酒，也会对着海发会儿呆。
可今天只有浪花拍打着空礁石，风卷着几片落叶滚过，连个人影都没有。
“找啥呢？” 张彦系着围裙从农家乐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对讲机，“刚组委会来电话，让你去签到处领号码布。对了，说个事儿 —— 那姓司徒的，凌晨三点多就开车走了。”
“走了？” 张凡愣了下，“没说去哪儿？”
“谁知道。” 张彦往嘴里塞了个海菜包，含糊道，“他天没亮就退了房，车开得急，后轮差点碾到门口的石墩子。”
他抹了把嘴，“估计是城里有事吧，这种外来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张凡没说话，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昨天傍晚还看见司徒明的牛皮本里夹着那张娱乐公司合约，边角被指腹磨得发亮，怎么 就走了？
是回去跟家里和解，还是…… 他甩了甩头，把这点念头晃出去 —— 这人的事，本就跟自己没关系。
“发什么呆？” 江初白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银灰色的鱼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不敢比了？”
“等着输吧你。” 张凡扛起鱼竿往自己的钓位走，海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点咸湿的凉意。
远处的码头上，裁判吹响了预备哨，游客的欢呼声浪一样涌过来，把礁石群的寂静彻底淹没了。
他蹲下身调鱼饵时，眼角余光扫过沙滩，忽然看见张彦举着个牛皮本朝他跑，是司徒明那个封皮烫金五角星的本子。
“刚你嫂子收拾完屋子送来的，说是姓司徒的落屋里了。” 张彦把本子塞给他，“看着挺重要，要不你……”
“不用。” 张凡翻开本子，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字迹龙飞凤舞：“谢了那两个海鲜包。海不错，比城里的霓虹亮。”
他合上本子，往礁石群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雾已经散了，太阳把海面照得金灿灿的，像铺了层碎金子。
或许这样挺好，有些故事本就该像潮水，来了又退，留不住，也不用留。
“凡哥！比赛要开始了！” 小峰在远处喊。
他应了声，把牛皮本塞进渔具包最底层，抓起鱼竿甩向大海。
浮标带着弧度落进浪里，像颗突然点亮的星，在热闹的海面上，稳稳地扎了根。
沙滩上早已排开二十多个钓位，选手们穿着各式各样的钓鱼服，手里的鱼竿长短不一。
“比赛开始！”
二十多道弧线同时划破晨雾，浮标密密麻麻地点缀在海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银。
“老周，你这鱼饵不对啊，海鱼不爱吃红虫！”
靠左边钓位的矮胖男人冲隔壁喊，手里正往钩上挂海蜈蚣，“用这个，昨晚刚挖的，鲜着呢！”
被称作老周的选手嘿嘿笑了两声，也赶紧换了饵。
比赛开始的声音刚落，江初白那边就有了动静。
银灰色的鱼竿猛地弯成 c 形，鱼线 “嗡嗡” 地绷出颤音，他弓着背往后退，橡胶防滑鞋在礁石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好家伙！”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惊呼，有人举着手机往前挤，“看这力道，至少五斤往上！”
张凡攥着鱼竿的手心沁出薄汗。
他选的钓位在暗礁区边缘，这里水流复杂，却藏着大青斑。
浮标在浪里轻轻颠着，突然往下一沉 —— 不是小鱼啄食的轻晃，是带着拖拽力的猛坠！
“来了！” 他猛地扬竿，腰腹发力的瞬间，手臂传来的力道让他心头一震。
鱼线在水面划出银亮的弧线，水下的大家伙猛地往深海冲，竿梢几乎要贴到海面。
“稳住！” 张彦在人群里喊，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
斜对过的瘦高个也钓上了鱼，一条不大不小的黑鲷在水面挣扎，他熟练地用抄网兜住，冲周围挥了挥：“开张咯！” 话音刚落，江初白那边已经收线了，一条银鳞闪烁的鲈鱼被抄网兜住，足有半臂长。
他扬着下巴往张凡这边瞥，眼里的得意藏不住。裁判举着计时器跑过去，人群的欢呼浪头一样压过来。
张凡没空理会。水下的鱼突然改变方向，朝着左侧的礁石缝钻，鱼线 “咯吱” 作响，再绷紧些就要断了。
他猛地往左跨步，膝盖磕在礁石上也顾不上疼，手腕翻转着收线，借着浪头起伏的间隙猛地一拽 —— 那大家伙被拽得改了方向，水面上翻起浑浊的水花。
“是青斑！” 有老渔民喊，“看这水花，至少八斤！”
江初白的笑容僵在脸上，重新握紧了鱼竿。
不远处的老周也钓上一条石斑，虽然比张凡这条小不少，却也让他乐得合不拢嘴，忙着招呼裁判称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海面上的浮标此起彼伏。
时不时有选手钓上鱼来，引得一阵欢呼，也有人因为操作不当让鱼脱了钩，懊恼地拍着大腿。
张凡又钓上两条石斑，江初白则收获了一条海鳗和三条黑鲷，两人的差距始终咬在半斤以内，而老周和那个矮胖男人也紧紧跟在后面，差距不过一斤多。
太阳爬到头顶时，海风突然变了向，浪头变得急躁起来，浮标的信号越来越难判断。
“还有半小时！” 裁判的喊声被风吹得发飘。
就在这时，江初白的鱼竿再次剧烈弯曲，比刚才那条鲈鱼的力道还要惊人。
他脸色骤变，往后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鱼线被拽得发出濒临断裂的哀鸣。
“是鲨鱼？” 有人尖叫着后退。
矮胖男人赶紧收线，生怕被波及，嘴里还念叨着：“可别出乱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