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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山。

曾经巍峨耸立,佛光万丈,镇压着桀骜不驯的齐天大圣五百年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残破山基,焦黑的岩石裸露着,杂草丛生,荒凉而死寂。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佛门禁制气息,以及大地深处那难以磨灭的镇压道痕,还在诉说着往日的因果。

黑悟空抱着依旧昏迷的紫霞,站立在这片熟悉的故地上。脚下是冰冷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荒芜与淡淡的硫磺味(似是当年孙悟空挣扎时地火喷发所留)。他的魔躯挺拔,暗金与漆黑交织的纹理在昏黄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那双深邃的赤瞳扫过眼前的断壁残垣,没有丝毫怀念,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以及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波澜。

五百年的镇压,怨念的源头,混沌的起点……一切仿佛就在这里轮回。

他深吸一口气,人间浑浊却充满生机的空气涌入肺腑(魔躯模拟),与地府的阴冷死寂截然不同。体内那新生的、融合了魔胎与轮回碎片的力量缓缓流转,虽然依旧有些滞涩不稳,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与……一种对这片天地法则更清晰的感知。他甚至能隐约“看”到,那残留的佛门禁制如同蛛网般笼罩着这片废墟,而大地深处,似乎还沉淀着某种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力量痕迹,与那轮回碎片隐隐呼应。

“嗯……”怀中的紫霞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初时的迷茫过后,她立刻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及黑悟空身上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这里是……五行山?”她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黑悟空低沉道,将她轻轻放下,让她靠在一块巨大的残断山石上。“你仙元耗尽,神魂受损,需静养。”他的语气依旧算不上温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戾,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关切。

紫霞依言靠坐,目光扫过荒凉的四周,最终落在黑悟空身上,仔细感受着他气息的变化,美眸中充满了震惊与担忧:“你的力量……好像不一样了?那孽镜台……”

“因祸得福,暂时压制住了那东西。”黑悟空言简意赅,不欲多谈融合过程的凶险。他抬头望向天际,眉头微皱,“有东西过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天边一朵胖乎乎的、飞行得歪歪扭扭的祥云,正慢悠悠地朝着五行山方向飘来。云头上,一个肥头大耳、腆着肚子、穿着僧不僧俗不俗袍子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手里不知从哪摸出个油光锃亮的鸡腿,啃得正香,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翠兰妹子等俺老猪~取经回来把亲成~谁知佛祖骗人精~封个净坛~唔…好香的鸡腿…”

不是那被封为净坛使者的天蓬元帅猪八戒,又是谁?

黑悟空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猪八戒……这个曾经的二师弟,取经路上的搭档,如今却是天庭册封的正神,立场已然对立。在此地相遇,绝非偶然,亦非吉兆。

紫霞也看到了猪八戒,脸色微变,低声道:“是净坛使者!他怎会来此?”

黑悟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紫霞护在身后更安全的位置,周身气息彻底内敛,如同蛰伏的凶兽,冷冷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云头。

猪八戒啃完最后一口鸡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这才拍拍肚皮,站起身来,打算看看飞到哪儿了。这一看不要紧,差点从云头上栽下去!

“俺…俺的老娘诶!”猪八戒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下方五行山废墟上那两道身影——一个魔气森然却又透着诡异深邃的黑甲魔尊,一个气息微弱、我见犹怜的白衣仙子…这组合,这地点,怎么看怎么诡异!

尤其是那个黑甲魔尊…虽然模样大变,气息更是天差地别,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他老猪做了几百年噩梦的熟悉感…不会错!绝对错不了!

“大大大…大师兄?!”猪八戒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耳朵,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被金箍棒支配的恐惧岁月。

但他立刻又使劲摇头:“不对不对!大师兄早就…早就形神俱灭了!如来亲口说的!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俺老猪的大师兄?!”他色厉内荏地喝道,九齿钉耙已然握在手中,身上腾起不算太强但也颇有威势的佛门金光——净坛使者的神力。

黑悟空看着他那副怂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几分讥诮:“呆子,五百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没长进。除了吃,就是认不得人。”

这语气,这称呼……猪八戒浑身肥肉一颤,差点又软下去。他瞪大了猪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黑悟空,越看越是心惊肉跳。模样是变了,强了不知多少倍,也邪性了不知多少倍,可那眼神深处那股子睥睨天下的劲儿,那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熟悉腔调……

“你…你真是猴哥?!”猪八戒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还有…紫霞仙子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你们不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们不是应该一个形神俱灭,一个被软禁月宫吗?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五行山废墟?还一个是魔,一个虚弱不堪?

黑悟空懒得跟他解释前因后果,冷冷道:“俺老孙如何,与你何干?你这净坛使者不在你的香火宝地待着,跑这荒山野岭来作甚?”

猪八戒被他噎了一下,讪讪地收了钉耙,挠了挠头:“俺…俺老猪是奉玉帝…呃,是奉佛祖法旨,巡查人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妖魔作乱…路过这儿,感觉到有异常气息,就…就下来看看。”他这话说得磕磕巴巴,眼神闪烁,显然没完全说实话。

黑悟空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这呆子心里有鬼。他赤瞳微眯,一丝危险的气息泄露出来:“哦?巡查人间?正好,俺老孙就是如今三界最大的‘妖魔’,你要不要拿了俺,去向你的玉帝佛祖请功?”

“别别别!猴哥!你可别害俺!”猪八戒吓得连连摆手,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咱们好歹师徒一场…呃,兄弟一场!俺老猪是那种人吗?就是…就是好奇,对,好奇!猴哥你这五百年到底去哪儿了?咋…咋整成这样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黑悟空和紫霞,尤其是感受到黑悟空身上那股时而晦涩、时而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以及紫霞那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大师兄复活(或者说根本没死透)成了魔头,还跟紫霞仙子搅和在一起,这消息要是传回天庭,非得炸了锅不可!自己撞见了,是福是祸?

黑悟空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冷哼一声:“好奇心会害死猪。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带着你的好奇,滚吧。”

他不想在此地与猪八戒多做纠缠。虽然这呆子实力不算顶尖,但毕竟身份特殊,若引来天庭注意,麻烦不小。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地方,让紫霞疗伤,自己也需稳固刚刚获得的力量。

猪八戒被呵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慑于黑悟空如今的威势,又不敢发作。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落在气息虚弱的紫霞身上,忽然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哎呀,紫霞仙子这是怎么了?受伤不轻啊!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个疗伤的地方…猴哥,要不…俺老猪知道个清净地儿,先带仙子去疗伤?”

他这话看似好心,实则包藏祸心。一方面想套近乎,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想将黑悟空和紫霞置于自己的“监视”之下,以便向上面交代。

黑悟空岂能不知他这点算计?正要严词拒绝。

忽然,他神色一动,猛地转头望向东南方向。几乎同时,猪八戒也感应到了什么,胖脸一肃,望向同一个方向。

只见天际尽头,数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迅疾凌厉的遁光,正破空而来,目标直指五行山!那遁光中散发出的气息,纯正浩大,却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意!

是天庭的人!而且看这架势,来者不善!

“糟了!”猪八戒脸色一变,“肯定是刚才猴哥你气息泄露,或者地府那边动静太大,把他们引来了!”

黑悟空眼神彻底冰冷下来。刚回人间,麻烦就接踵而至!他看了一眼猪八戒,又看了看怀中虚弱的紫霞,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呆子。”黑悟空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俺老孙信你最后一次。带紫霞去找个安全地方疗伤。若她少了一根汗毛,俺定叫你后悔投了猪胎!”

说罢,他不等猪八戒反应,将一股精纯的魔元渡入紫霞体内,暂时护住她的心脉,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传音道:“先跟他走,保护好自己。”

紫霞冰雪聪明,知道此刻形势危急,留下只会成为拖累。她看着黑悟空,眼中满是担忧,却坚定地点了点头:“你…小心!”

黑悟空不再多言,身形猛地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非但没有逃离,反而主动迎着那数道天庭遁光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要用自己,引开追兵!

“猴哥!”猪八戒看着黑悟空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他看了一眼靠在山石上、脸色苍白的紫霞,挠了挠头,嘟囔道:“这叫什么事儿啊…罢了罢了,俺老猪就当积德行善了!”

他施展法术,驾起云头,卷起紫霞,朝着与黑悟空相反的方向,急匆匆地飞走了。一边飞还一边嘀咕:“大师兄啊大师兄,你可千万别死太快,不然俺老猪这窝藏钦犯的罪名可就坐实咯……”

而此刻,黑悟空已与那数道天庭遁光,在五行山上空,遥遥对峙。

为首一道金光散去,露出一位身着金甲、面容威严、手持金鞭的神将,正是天庭巡天司大将——巨灵神!其身后,跟着数名气息强悍的天兵神将。

巨灵神目光如电,锁定黑悟空,声如洪钟:“大胆魔孽!竟敢擅闯五行山禁地!还不束手就擒,随本将回天庭受审!”

黑悟空悬浮空中,暗金魔袍无风自动,赤瞳之中寒光凛冽,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

“天庭的走狗?想拿俺老孙?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新的人间征程,第一战,就在这充满象征意义的五行山旧址,悍然打响!而猪八戒的意外介入,与紫霞的安危,又为这纷乱的棋局,增添了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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