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坐在副驾驶，一路没说话。
车子熄火，车厢里的光线昏暗，只听“啪”的一声，林向东点了一支烟，靠着座椅闭了闭眼。
“东哥。”猴子终于憋不住，低声问道，“刘兆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回来架势挺大，手机用的是高档货，抽的也是高档烟、今天的酒喝饭菜，全都讲究得很，他哪来的钱？……不就是卖几台水货手机，真那么挣钱？”
林向东“哼”了一声，没直接回答，而是把烟从嘴里取下来，弹了弹烟灰，声音带着一丝不屑：“他那不是普通卖手机，那是洗货。”
“洗？”徐峰一愣。
“现在全国的二三线市场，尤其是像咱们这种地方的数码店，哪家干净？你以为那些店的货，个个都是正规渠道？有些店的货，七成都靠水货撑着。”
林向东说着，便按下车窗，看向窗外。
“水货这东西，最暴利的是源头，港口、边贸，还有……‘赌船’。”
“赌船？”徐峰没听过这词，皱起眉。
林向东点了点头，语气低沉：“鹏城那边，有种买卖，专赌集装箱。”
“一个集装箱，四十尺，封得死死的，不给你开箱看，外面贴着清单，但真假全靠运气。有人三五十万买下一个，打开全是报废手机、碎电脑板，那叫‘血本无归’；但也有人，运气好，打开就是笔记本、相机、h手机，市值上千万。”
徐峰瞠目结舌，像听天方夜谭：“真的假的？”
林向东笑了笑：“赌船不是赌场，但比赌场还狠。你一旦赢了，那就是一夜暴富。刘兆龙应该是有门路，估计是被人带着参与过一次，赌对了，才敢这么快回来找我谈生意。”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沉：“但你别看他现在牛，也许哪天就翻车了。”
徐峰咽了口唾沫，低声说：“那我们要不要插一脚？”
林向东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咱们的超市刚开业，物流刚压下去，运输线一点点往里吞。我现在要是插手这东西，风声一出，工商、市场监管、刑侦都会盯上我，得不偿失。”
“刘兆龙不是蠢，他来找我，不是想一起发财，他还有他背后的朋友，是想借我渠道，帮他消货、洗账，甚至，挡风险。”
林向东对走私的事情，有一些了解，但是不算多。
上辈子，他有一个朋友就是靠走私发家。
数码产品走私的事情，都是他朋友在酒后告诉他的。
“原来如此。”猴子听懂一些。
林向东吐出一口烟雾：“这种生意，永远是短线投机，成不了大气候。他要是真能靠它发家致富，那也是它运气好。”
“那要不要盯着他，毕竟我们和他过节？”徐峰认真问道。
自从和林向东创业开始，徐峰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尤其是对待竞争对手和敌人方面，林向东向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林向东眯起眼，嘴角露出一丝冷意：“派人盯着他，但别动他。让他再蹦跶几天，看他到底有没有靠山。”
……
夜风吹不散热气。
酒楼二楼的包间，霓虹光打在红色的门帘上，仿佛也沾了几分烟火味。
东海大酒楼，这家酒楼在云海市算不上顶级酒楼。
但对一帮出来混的小混混来说，却是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桌上满是硬菜，鲍鱼、海参、红焖羊排，旁边几瓶轩尼诗已经开了封，金黄的酒液泛着温润的光。
空气里混着烟味、酒味，还有一种叫“气场”的东西。
刘兆龙坐在主位，手腕上一块黑金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穿的是鹏城买回来的名牌衬衣，抽的是一百多一包的香烟。
“大家都来了？来来来，今晚就图个热闹，哥几个都喝点，都是自家人！”
刘兆龙举杯一晃，语气豪气冲天。
今晚被请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刘兆龙一伙的混混。
林胜元嘴角一直挂着笑。
不过，林胜元笑得并不自然。
因为包厢内还有几个新面孔，看上去是刘兆龙在鹏城带回来的人。
然而，最吸引目光的，是坐在刘兆龙身边，不动声色的周克旺。
他的右手戴着一只黑色护腕，即使没人提起，整个包间的老兄弟都知道，那只手是林向东废的。
“龙哥，您这回是真发了。”林胜元笑着斟酒，“说实话，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众人一阵哄笑，刘兆龙也大笑：“这趟去鹏城，我走了狗屎运。”
“龙哥，和我们讲讲呗？”
“是呀，您怎么发财的。”
刘兆龙的小弟们都很好奇。
要知道，刘兆龙是灰溜溜的逃出云海，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说出来吓死你们。”刘兆龙放下酒杯，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烟雾缭绕中，脸上浮现一抹得意，“在鹏城，我一个朋友拉我去‘赌船’，赌船知道啥意思不？”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摇头，有人茫然。
“赌船就是赌集装箱！”刘兆龙压得意地说，“一个四十尺集装箱，贴张单子，说是装的笔记本、相机、摄像头、智能手机、零配件……但你开箱之前，谁都不知道里头到底装的啥。有人三十万买下，打开全是电子垃圾，有人五十万赌一个，打开值上千万！”
众人一听，纷纷惊呼。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
刘兆龙撇撇嘴，“我赌了一个集装箱，打开是大批量新款数码相机和高端笔记本电脑。”
“值多少？”
“光清点完就估价七百多万。”刘兆龙一边说，一边轻轻晃着酒杯。
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林胜元好奇地问问：“您这次回来……打算干嘛？别告诉我你光是请咱们喝酒。”
“当然不是。”刘兆龙压低声音，“我是想用林向东那种方式，在我们云海做生意，走批发、走零售、走线下网络，我们一起做大做强赚大钱。”
此话一出，众人都很兴奋。
然而。
就在这时，周克旺抬起那只手。
那只看上去有些僵硬、不太灵活的右手，沉沉地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