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啼血的黄昏，景遥突然在逃亡途中踉跄倒地。墟渊剑从手中滑落，剑身上的北斗星图忽明忽灭，与他手背上暴走的黑色魔纹激烈冲撞。他抱着头蜷缩在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左眼瞳孔被墨色吞噬，右眼却残留着破碎的星光，两种力量在意识深处撕扯，将他的神智绞成碎片。
“景遥哥哥！”沈清璃慌忙扶住他抽搐的身体，指尖触到他后颈时，烫得像烧红的烙铁。那些本该被星图压制的魔元突然逆流，顺着经脉窜向心脉，在他体内炸开一串黑色火花。她看见他嘴角溢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粘稠的、带着怨魂嘶吼的浊气。
“别碰……”景遥猛地推开她，眼神浑浊不清。他看见沈清璃的脸在眼前分裂成两半，一半是水神清冷的面容，另一半是夙缨扭曲的笑靥。墟渊剑在地上发出饥渴的嗡鸣，剑身上的鬼面纹路竟再次浮现，与星图争夺主导权。
“是契约反噬！”沈清璃心头一紧。她想起古籍中记载的“心魔契约”弊端——以命魂为引的魔元会随时间渗透神魂，若剑主无法平衡星力与魔气，终将沦为行尸走肉。她不再犹豫，咬破舌尖将精血滴在眉心，水神残魂的蓝光应声爆发，双手结印按向景遥丹田。
“沧海凝冰——镇！”
一道冰蓝色的灵力洪流从她掌心涌出，如锁链般缠绕住景遥体内暴走的魔元。那些黑色浊气遇水发出“滋滋”的惨叫，被强行压回丹田星图。景遥的抽搐渐渐平息，眼瞳中的墨色缓缓退去，只是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布满冷汗。
“清璃……你的灵珠……”他喘息着抓住她的手腕，看见她胸前悬挂的水蓝灵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是水神残魂的力量核心，每次动用都会消耗本源。
沈清璃勉强笑了笑，将灵珠塞进他掌心：“没事，只是……有点累。”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虚浮，指尖的水灵力刚凝聚便化作光点消散。自三日前在竹林遇袭以来，景遥的魔元反噬越来越频繁，有时是战斗中突然失控，有时是冥想时被心魔侵蚀，每次都需她以灵珠之力强行压制。
夜幕降临时，他们躲进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沈清璃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景遥在角落运功，心中焦虑如焚。她能感觉到灵珠的力量正在枯竭，水神残魂的意识也随之模糊，甚至在催动灵力时，自己的指尖会透出半透明的光——那是灵体不稳的征兆。
“清璃，过来。”景遥突然睁开眼，眸中星光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墟渊剑平放在膝头，剑身上的星图正柔和地发光，“让我看看你的灵珠。”
沈清璃犹豫着走近。景遥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灵力探入她经脉，却被一股冰冷的反噬震退。他看见她体内的水灵力紊乱不堪，灵珠核心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细碎的光屑剥落，如同风中残烛。
“你一直在骗我。”景遥的声音沙哑，指尖拂过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透明纹路，“用灵珠压制我的魔元，等于在燃烧你自己的神魂。”他想起刚才运功时，墟渊剑突然传来的警示——灵珠与水神残魂共生，若灵珠碎裂，沈清璃的灵体也将随之消散。
“不然怎么办？”沈清璃别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水光，“看着你被魔气吞噬吗？看着你变成和林师兄一样的傀儡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恐惧，“景遥哥哥，我不能没有你！”
庙外传来追兵的呼喝，距离越来越近。景遥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墟渊剑自动悬浮在两人头顶，星图爆发出柔和的屏障。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还有灵珠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心跳。
“是我连累了你。”他低声道，掌心贴上她的后背，将自己残存的星力渡过去，“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
“别说了。”沈清璃打断他，指尖按在他眉心的星纹上，“我们是一起的。水神残魂和墟渊剑，千年前就该一起封印墟渊，不是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也越来越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光点消散。
景遥抱紧她，心中第一次涌起巨大的恐慌。比起被魔元吞噬神智，他更怕失去怀中这个为他燃尽灵珠的女孩。墟渊剑在头顶发出低沉的嗡鸣，剑身上的星图突然流转加速，将他渡给沈清璃的星力再次提纯，反哺回她体内。
“这剑……”沈清璃惊讶地抬头，感觉枯竭的灵珠似乎得到了一丝滋养，“它在帮我？”
景遥看着墟渊剑，若有所思。或许当剑与剑主真正共鸣时，不仅能吸收魔气，也能守护他所珍视的人。但契约的反噬仍如附骨之疽，灵珠的力量也濒临耗尽，他们就像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可能坠入万劫不复。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景遥扶着她站起身，墟渊剑自动飞入掌心，“无妄海的方向……或许那里有关于墟渊裂隙和水神封印的真相。”
沈清璃点点头，强撑着凝聚水灵力。她能感觉到灵体的不稳定越来越严重，甚至在月光下，自己的影子都开始变得模糊。但她看着景遥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还是露出了笑容：“好，我们一起去无妄海。”
庙门被狂风撞开，追兵的剑光映红了半边天。景遥握紧沈清璃的手，墟渊剑发出清越的剑鸣，星图与魔纹在他体内达成短暂的平衡。他知道，前方不仅有夙缨的陷阱和墟渊的未知，还有灵珠燃尽前的最后时限。
而他绝不能让沈清璃为他消散。
逃亡的身影再次没入夜色，只是这一次，沈清璃的步伐虚浮了许多，指尖飘落的光屑被风吹散，如同她正在流逝的生命。墟渊剑的星图光芒照亮前路，却也映照着两人身后越来越近的阴影——那是魔元的反噬，是灵珠的枯竭，更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时间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