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正低头擦拭着剑鞘上的水渍，闻言动作一顿。方才景遥与清璃姐姐的话像两粒石子，在她心湖漾开圈圈涟漪，还没等涟漪散去，脚下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
“嗯？”她抬头时，恰好看见洞顶簌簌落下几片碎石。
景遥猛地起身，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种震动——当年昆仑祭坛崩塌前，大地就是这样一点点发出预警的。“不对。”他沉声道，目光扫过四周石壁，“这不是普通的地洞。”
话音未落，第二波震动接踵而至，比刚才更剧烈。沈清璃下意识扶住药箱，却见石墙上那些沉寂多年的刻痕忽然泛起微光，起初只是星星点点的银蓝，眨眼间便沿着纹路游走，像活过来的藤蔓。
“这符文……”沈清辞瞳孔微缩。那些流转的光芒在石壁上勾勒出繁复的阵图，与前日幻境中那座祭坛的纹路几乎分毫不差，只是规模更庞大，隐隐透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夙缨的脸色瞬间白了。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指尖触到冰冷的石壁，那些发烫的符文竟顺着她的指尖窜上小臂，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灼痕。“是界门……”她声音发颤，眼底掠过惊惶，“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上古遗迹，是当年界门封印的薄弱点！”
景遥皱眉：“界门？”
“是隔开人间与墟渊的屏障。”沈清璃迅速接口，她曾在医书的残页上见过记载，“传说上古时期，先贤以精血为引，布下九座封印镇守界门，可……”
“可岁月流逝，封印早就松动了。”夙缨接过话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族祖辈曾参与修缮封印，族谱里画过这符文阵——只有界门附近的封印点，才会有这样的联动符文。”
第三波震动来得更猛，洞顶的石块哗哗坠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石壁上的符文已完全亮起，银蓝色的光芒汇聚成河，顺着地面的凹槽流淌，在三人脚边形成闭合的圆圈。
“幻境……”景遥忽然开口，目光锐利如鹰，“方才我们在幻境中触动了祭坛，恐怕不是巧合。”
沈清璃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幻境是某种开关？”
“更像是试金石。”夙缨蹲下身，看着地面符文泛起的涟漪，“这些符文会感应闯入者的气息，若心有执念，便会触发幻境。可我们三人都从幻境里走了出来……”她忽然停住，脸色愈发难看，“或许不是‘走出’，是我们的经历，恰好激活了封印的应急机制。”
话音刚落，整个洞穴突然剧烈倾斜。沈清辞被晃得险些摔倒，扶住石壁时，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的符文在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石缝里挣脱出来。
“不对！”景遥猛地抬头，望向洞穴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封印在松动，不是加固！”
他话音里的寒意让沈清辞脊背发凉。她想起景遥说过的昆仑旧事，那些牺牲在封印裂口的族人，此刻石壁上流转的光芒，竟与他描述中凶兽戾气外泄时的黑气有几分相似的压迫感。
“怎么办？”沈清璃的声音有些发紧，她能听到远处传来类似锁链断裂的脆响，随着这声音，石壁上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
夙缨咬紧下唇，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与石壁相似的符文。“我族世代留存着一枚启封令，说是万不得已时，可暂时稳住薄弱点。”她的手在发抖，“但我从未试过，而且……”
“而且强行干预，可能会遭到反噬。”景遥替她说完，握住长刀的手骨节泛白，“但现在没有选择了。”
洞穴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开始落下拳头大的石块。沈清辞看着那片不断蠕动的黑暗，忽然明白了——幻境不是考验，是警告。这里从来不是可以轻易踏足的遗迹，而是悬在人间头顶的一柄剑，如今，剑柄被他们无意中握住了。
夙缨深吸一口气，将青铜令牌按在地面的符文中心。“我祖父说过，界门封印的本质，是‘平衡’。”她的声音在震动中显得格外清晰，“仇恨与慈悲，毁灭与守护，本就是一体两面。”
令牌触到符文的瞬间，整个洞穴突然安静下来。银蓝色的光芒顺着令牌逆流而上，在夙缨手臂上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她疼得闷哼一声，额上渗出冷汗，却死死攥着令牌不肯松手。
“清璃姐姐，护住她！”景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拔刀出鞘，刀身映着石壁的光芒，斩向一块坠落的巨石，“我来挡住落石！”
沈清璃立刻上前，指尖凝聚起内力，试图将药箱里的安神草药碾成粉末，却发现那些草药刚接触到符文的光芒，就瞬间化为青烟。她心中一凛——这里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俗之物能抗衡的。
而洞穴深处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