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的哭声在雨幕中格外刺耳，沙漏里的细沙正一点点往下漏，每一粒落下的声响，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尖上。就在景遥紧攥着拳头，几乎要迈步冲出结界时，沈清璃突然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
她往前走了一步，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素白的衣裙在风雨中微微飘动，却透着一股不容轻视的坚定。“监察使大人，”她的声音清亮，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口口声声说，渝州城百姓的浊气感染是景遥所为，可有证据？”
监察使没想到最先开口反驳的会是沈清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冷漠：“证据？景遥身上的墟渊契便是最好的证据！全城只有他身负墟渊之力，不是他所为，难道是百姓自己感染的不成？”
“墟渊之力确会致人生病，但症状与城中百姓截然不同。”沈清璃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蓝光，那是她早年研究浊气时，特意保留的墟渊之力样本，“诸位若见过真正被墟渊之力感染的人，便该知道，其症状是周身泛黑、经脉凸起，且会陷入癫狂，见人就咬——可据我所知，渝州城感染的百姓，只是高热不退、四肢无力，并无癫狂之状，这根本不是墟渊之力所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围堵的修士，继续说道：“再者，监察使说景遥‘三日前潜入渝州，释放浊气’，可我们三人三日前尚在百里之外的青州边境，为躲避伪天道修士的追杀，日夜赶路，直到昨夜才抵达渝州城。若大人不信，可去询问城门口的守卫，或西南巷‘悦来居’的掌柜，他们都能证明我们入城的时间！”
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围堵的修士中果然有人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站在后排的一名年轻修士悄悄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低声道：“她说的好像有道理……我前几日去看过感染的百姓，确实只是发烧，没见谁癫狂啊。”
“休要被她蒙骗！”不等监察使开口，先前的灰袍修士已厉声打断，“异端最擅长用花言巧语混淆视听！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篡改了墟渊之力的症状？又或许，景遥是用了什么邪术，让百姓的症状变得不明显，好掩人耳目！”
灰袍修士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本就摇摆的修士群体中，瞬间激起了涟漪。一名中年修士立即附和：“没错！伪天道早就说过，异端的话句句是毒！沈清璃是景遥的同伙，自然帮着他狡辩！我们若信了她，便是中了异端的圈套！”
“可她说的入城时间……”那名年轻修士还想争辩，却被身边的人狠狠瞪了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长期以来，伪天道不断向修士们灌输“异端皆邪恶”“墟渊即灾难”的理念，早已在他们心中刻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无论异端说什么，都是谎言；无论异端做什么，都是阴谋。
监察使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沈清璃，”他看向沈清璃，语气带着嘲讽，“你以为编几句谎话，就能骗过六界修士？本官再说一次，景遥身负墟渊契，便是原罪！今日他若不伏法，渝州城的百姓，便要为他的‘清白’陪葬！”
他抬手示意，按在老妇脖颈上的剑又紧了几分，老妇的哭声愈发凄厉：“姑娘，求求你别再说了！我想活啊！”
沈清璃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老妇的恐惧，却更清楚若此刻退缩，景遥便再无证明清白的机会。“大人！”她往前又走了半步，几乎贴到了结界边缘，“我愿以自身修为起誓，若我说的有半句虚言，便让我灵脉尽断，永世不得修炼！我只求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去见见那些感染的百姓，只需片刻，便能证明景遥的清白！”
以修为起誓，是修士间最郑重的承诺，一旦违背，便会受到天道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围堵的修士中，又有人露出了动摇的神色，甚至有几名修士悄悄放下了手中的剑——他们虽信伪天道，却也知道修士以修为起誓的分量。
可监察使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个异端的誓言，又有什么可信的？你以为用修为起誓，就能掩盖你们的罪行？简直可笑！”他看向沙漏，沙漏里的细沙已所剩无几，“时间快到了，景遥，你若再不出来，这老妇的命，便要算在你头上！”
沈清璃还想再说，却被景遥轻轻拉了回来。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满是疼惜：“别再说了，他们不会信的。”
沈清璃咬着唇，看着周围修士们或冷漠、或敌意的眼神，只觉得一阵无力。她明明拿出了最有力的证据，许下了最郑重的誓言，可在伪天道的洗脑下，这些都成了“帮凶的狡辩”。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却远不及心中的寒意——当真相被偏见掩盖，当理智被狂热吞噬，他们想要证明清白，似乎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