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秘境的潮汐比往日更缓，连穿梭其间的荧光鱼都似感知到凝滞的气氛，只敢贴着岩壁缓慢游弋。陆沉渊跪在凌汐面前时，掌心还沾着从古籍上蹭到的墨痕，那本记载“命魂缚渊”的册子被他摊在珊瑚案上，刺眼的字迹像一道无形的刀，先划破了他自己的喉咙。
“不能再拖了。”他声音发哑，不敢去看凌汐的眼睛，只盯着她垂在膝边的手——那双手曾无数次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此刻却因他的话而剧烈颤抖。昨夜他又去了墟渊边缘，神纹灼烧的痛感已蔓延到心口，若再等下去，整个海域都会跟着他一同坠入混沌。
凌汐的指尖先触到古籍上的字，再顺着书页滑到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带着水神特有的微凉，却烫得他几乎要缩回手。“所以你要骗我？”她的声音很轻，像碎冰落在珊瑚上，“前几日说找到压制之法，昨夜说要去加固屏障，全是假的，对不对？”
陆沉渊喉间发紧，只能点头。他想解释，想说自己本想独自承担，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笨拙的“我不想你难过”。话音未落，凌汐的指尖已抚上他的脸颊，指腹擦过他眼底的红血丝，泪水终于砸在他手背上，带着咸涩的温度。
“你以为我会愿意看着你消失吗？”她猛地攥住他的衣襟，声音里满是崩溃，“陆沉渊，三百年前你承诺过要陪我看遍四海潮汐，你说过神族的誓言比海渊还深，你现在要亲手碎了它？”
他无法反驳。所有的道理在凌汐的泪水面前都成了空谈，他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她颤抖的肩，感受她神元因情绪激动而紊乱的波动。秘境里的荧光草渐渐暗了下去，唯有他们相拥的身影，在昏暗中成了彼此唯一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凌汐的哭声渐渐平息。她抬手推开他，指尖凝聚起一缕莹蓝的灵力，那是水神最本源的力量，带着能滋养万物的暖意。“我拦不住你，”她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是化不开的悲恸，却又藏着一丝决绝，“但这缕灵力你得收下，它能替我护着你的灵海，至少……别让你被浊气蚀得太痛。”
陆沉渊想拒绝，可凌汐的灵力已顺着他的掌心钻入体内，像一道温柔的锁链，轻轻缠在他的命魂上。他能清晰感受到那缕力量里的牵挂，还有她悄悄注入的记忆——有他们初遇时的海面朝阳，有他重伤时她守在床边的烛火，还有上月月圆夜，她提过的东海荧光贝群。
“若有来生，”凌汐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轻得像要融进潮汐里，“别再做需要牺牲的神裔，也别再让我等。就做一对寻常的渔夫妻子，守着一小片海，看一辈子日出，好不好？”
陆沉渊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用力点头，将她的话一字一句刻进灵魂里，连呼吸都带着她心里的暖意。秘境的潮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像是在倒计时，提醒他们剩下的时光已不多。
凌汐最后替他理了理衣领，指尖在他胸口的神纹上轻轻按了一下，像是在做一个无声的印记。“去吧，”她强忍着哽咽，嘴角却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我会守着这片海，等你……无论多久。”
陆沉渊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秘境出口。他不敢再停留，怕自己会因她的目光而动摇，怕自己会放弃那唯一能护她周全的办法。直到身影消失在珊瑚丛后，他还能感受到胸口那缕灵力的跳动，像她在耳边轻声说：“来生再见，绝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