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在靴底碾出细碎声响，陆沉渊指尖凝着的微光将幽暗秘境照出半丈清明。他偏头看向身后始终半步相随的魔裔，银白长发垂落肩头，尾端还沾着方才穿过瘴气林时的墨色孢子。
“此地灵气紊乱，你若觉不适便说。”他声音比秘境的风更冷，目光却扫过她袖口被荆棘划破的口子，那里正渗出淡紫色的魔血，在微光下像碎裂的星子。
魔裔垂眸掩去眼底波动，只抬手将袖口攥得更紧：“神裔安危为重，属下无碍。”这话她说了三百年，从被他从魔渊裂隙中救出那天起，“守护”二字便刻进了骨血，成了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骤起的腥风刺破寂静时，陆沉渊已将她往身后推去。青黑色的妖兽从岩壁后扑出，利爪带着能腐蚀灵力的毒液，直取他心口——那是神裔最脆弱的地方。
时间像是被拉成了慢弦，魔裔看见陆沉渊指尖的灵光还未完全凝聚，看见妖兽利爪上的毒液泛着诡异的绿，更看见他为护她而露出的破绽。没有丝毫犹豫，她周身腾起暗紫色魔焰，像一道闪电般扑到他身前。
利爪狠狠刺入肩胛，毒液瞬间顺着血管蔓延，蚀骨的疼痛让她浑身痉挛。可她没敢松手，双臂仍死死护着陆沉渊的后背，将他完全挡在自己身下。魔焰灼烧着妖兽的爪子，它发出凄厉的嘶吼，却仍不肯松爪。
“陆沉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不是因为疼，而是怕那毒液溅到他分毫，“快、用净化术！”
背后传来温热的灵力，顺着她的脊背涌入体内，勉强压制住毒液的蔓延。陆沉渊的声音第一次染上慌乱，指尖的灵光不再冰冷，反而带着灼人的温度，正小心翼翼地剥离妖兽的利爪：“别乱动，会伤得更重。”
妖兽最终被净化术逼退，踉跄着消失在黑暗中。魔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便要倒下，却被陆沉渊稳稳扶住。他半跪在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指尖抚过她肩胛狰狞的伤口，眉头拧得死紧。
“为何要替我挡？”他的声音发哑，指腹触到她染血的发丝时，竟有些颤抖，“你该知道，神裔的自愈能力远胜魔裔。”
魔裔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那是三百年里她最熟悉的味道，却在此刻让她心跳失序。毒液仍在作乱，视线渐渐模糊，可她最在意的，是他胸前是否沾了毒液，是他指尖的灵光是否因方才的急攻而黯淡。
她抬手，指尖轻轻触上他的衣襟，确认没有沾染丝毫毒液后，才松了口气，嘴角竟还牵起一抹浅笑：“我……不能让你受伤。”
这话出口的瞬间，她忽然愣住。从前说“守护”，是职责，是报恩，可方才扑出去的那一刻，她没想职责，没想报恩，只想着不能让他出事，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那股汹涌的情绪冲破了三百年的禁锢，比肩胛的疼痛更清晰，比体内的毒液更灼烈——原来早在日复一日的相伴里，“守护”早已悄悄变质，成了想要护他周全、想要他平安，甚至想要……永远留在他身边的私心。
陆沉渊看着她苍白脸上忽然泛起的红晕，又看着她眼底惊觉什么般的慌乱，指尖的灵力顿了顿。他低头，恰好看见她垂落的银发丝间，那抹淡紫色的魔血正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淌，却在触及他心口时，悄然化作了细碎的光点。
“别多想。”他轻声开口，将她抱得更稳些，指尖加快了输送灵力的速度，“先把伤养好。”
魔裔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脸颊愈发滚烫。原来这份情愫，早已在三百年的时光里，悄悄生根发芽，只待这样一个生死相依的瞬间，便破土而出，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