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数据深渊与香水陷阱
唐伯虎指尖飞舞的键盘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后仰，差点从那张人体工学椅上翻下去，脸色在显示器幽幽蓝光的映照下，一片煞白。“完了……”他喉头干涩地挤出两个字，“‘信鸽’……被掐断了线头。”
夜色如墨，笼罩着这座位于市郊结合部的废弃物流仓库。仓库内部却被唐伯虎改造成了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临时指挥中心。几块巨大的显示屏悬浮在空中，上面流淌着无尽的数据流和城市监控画面。此时，包括文徵明、祝枝山和徐霞客在内的所有人都围在唐伯虎身后，屏息凝神。
他们口中的“信鸽”，是一个经过唐伯虎深度魔改、附着在走私集团内部通讯软件上的追踪程序。它像一只幽灵信鸽，悄无声息地跟随集团核心成员“黑狐”的通讯数据，试图找到其位于公海、作为交易中枢和藏宝库的“幽灵船”服务器的确切物理坐标。
就在几分钟前，“信鸽”终于突破了层层防火墙，触及到了核心数据区的边缘。胜利似乎在望。
“什么叫‘掐断了线头’？”祝枝山凑近屏幕，上面原本规律闪烁的光点已经变成一片刺目的红色警告，代码流彻底中断。
唐伯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有顶级的反追踪专家。‘信鸽’不是被普通的防火墙拦下来的，它是触发了某种自毁协议……或者说，是被一种更凶悍的‘电子猎犬’嗅到了味道，一口咬断了喉咙。现在不仅前功尽弃，我担心……‘黑狐’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窥探。”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临时指挥中心。他们耗费数周，精心布局，才获得这个接近“黑狐”通讯渠道的机会，如今不仅线索中断，更面临着打草惊蛇的巨大风险。
文徵明眉头紧锁，负手在满是线缆的地板上踱步，明朝兵部侍郎的沉稳气度此刻也难掩焦灼：“如此一来，敌暗我明，他们若龟缩不出，或改变计划，我们便再无机会。碧云剑在他们手中多一日，便多一分流失海外的风险。”
徐霞客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虽然那里已没有佩剑），沉声道：“强攻无门，智取路断，莫非真要坐以待毙？”
一片沮丧的沉默中，祝枝山却摸着下巴，小眼睛里闪烁着与他平日里贪财好色形象截然不同的精光。“等等，”他忽然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唐兄，你刚才说，‘信鸽’是在触及核心数据区边缘时才被干掉的？”
“没错，就差临门一脚。”唐伯虎懊恼地点头。
“那……在被干掉前的那一瞬间，哪怕只有零点零几秒，它有没有可能……叼回来一点什么东西？”祝枝山比划着，“比如，一点点数据的‘碎渣’？”
唐伯虎一愣，随即猛地扑回键盘前，双手再次化作一片虚影。“有道理！任何数据传输都有缓存和临时交换！让我看看它的‘遗言’！”
希望之火重新点燃。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唐伯虎的操作。屏幕上，复杂的命令行窗口飞速滚动，唐伯虎正在数据废墟中进行着最精密的挖掘和修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
终于，他长出一口气，身体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古怪的表情。
“找到了……‘信鸽’临终前，确实拼命叼回来了一小段加密的数据碎片。”
“是什么？坐标吗？”文徵明急切地问。
“不是坐标……”唐伯虎的表情更加古怪了，“是一段……个人日程表的片段，属于‘黑狐’本人。”
众人愕然。
祝枝山抢着问：“日程表？上面写了啥？难道有他几点吃饭睡觉？”
唐伯虎将破解后的片段投射到主屏幕上，只见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几条信息：
【明日行程】
- 上午10:30：与“供货商A”视频会议（确认“青花瓷瓶”批次）。
- 下午14:00：前往“云顶仙境”水疗中心，VIp包厢，理疗师“莉莉安”预约。
- 下午16:00：……（数据缺失）
- 备注：确认“深海瑰宝”拍卖会最终安保管制流程。
“‘云顶仙境’！‘莉莉安’！”徐霞客低呼，“这是‘黑狐’线下活动的地点和人名！”
峰回路转！谁能想到，追踪一艘虚无缥缈的“幽灵船”，最终线索却落在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水疗中心和一位理疗师身上。
“天助我也！”祝枝山一拍大腿，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这‘黑狐’果然是个会享受的！这下，该我‘浪里小白龙’出马了！”
文徵明却依旧冷静，他审视着那段信息：“且慢。此事蹊跷。‘黑狐’如此谨慎之人，其核心通讯渠道泄露的，为何偏偏是这等涉及自身行踪的私密日程？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唐伯虎沉吟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数据碎片来自于系统底层的临时交换区，并非主动发送的信息，像是‘信鸽’在崩溃瞬间强行抓取的缓存。如果是陷阱，成本未免太高，风险也太大。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黑狐’的一个疏忽，或者，是他过于依赖电子安防，忽略了这种物理层面的信息泄露。”
机会与风险并存。
“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文徵明最终下定决心，“必须一试。枝山，此次行动，你为主，霞客策应。务必小心，见机行事，目标是确认‘黑狐’身份，若能获取其生物特征（如指纹、毛发）或‘幽灵船’线索更佳，但切勿打草惊蛇。”
次日午后，“云顶仙境”水疗中心。这里奢华而隐秘，是城市精英们放松身心的顶级场所。
祝枝山穿着一身骚包的亮粉色休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鼻梁上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足以闪瞎人眼的金链子（当然是假的），活脱脱一个暴发户形象。他挎着一个定制的手包，里面藏着微型摄像头和通讯器。
徐霞客则扮作他的助理，一身低调的深色西装，提着公文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耳中的微型耳机连接着唐伯虎的远程指挥。
“我已就位，环境扫描正常。”徐霞客低声汇报。
“收到。枝山，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来自东南亚的矿产大亨，‘查猜·颂帕’先生，为人高调，喜好享受，尤其迷恋高级理疗。”唐伯虎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你的目标是接近‘莉莉安’，从她那里套取关于‘黑狐’的信息。”
“安啦安啦，演戏我是专业的。”祝枝山对着隐藏的麦克风自信满满，随即昂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水疗中心。
前台接待被他这身行头“震慑”了一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恢复微笑。祝枝山操着一口半生不熟、夹杂着几个泰语单词的普通话，成功用“钞能力”和“需要最好的理疗师来缓解我因财富积累过多而产生的疲惫”这种奇葩理由，指定了理疗师“莉莉安”。
在VIp包厢外的休息区，祝枝山一边品着香槟，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很快，一个身材高挑、气质温婉、穿着专业理疗师制服的女人走了过来，胸前名牌正是“Lilian”。
“查猜先生，您好，我是您的理疗师莉莉安，很高兴为您服务。”她的声音柔和动听。
“哦~莉莉安小姐，你好你好！”祝枝山立刻进入角色，热情地起身，试图去握她的手，被莉莉安不着痕迹地避开，“早就听说你的手法一流，今天可要好好体验一下！”
进入包厢，气氛静谧。莉莉安的技术确实精湛，手法老道。祝枝山一边享受着服务，一边开始他的表演。
他先是吹嘘自己在东南亚的矿产生意，接着话锋一转，开始感叹生意场上的压力与孤独，塑造一个“有钱但空虚”的暴发户形象。
“像我们这种人，看起来风光，其实连个能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祝枝山叹息道，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像有些人，比如我听说常来你们这里的那位……嗯，就是那个气场很强的，叫什么‘黑狐’先生？他那才叫真大佬，神秘莫测，我这种挖矿的，在他面前就是个小角色。”
他看似随意地提起，心脏却微微提了起来。
莉莉安按摩的手微微一顿，虽然极其短暂，但并未逃过祝枝山敏锐的感知。“查猜先生您说笑了，我们尊重每一位客人的隐私。”她的回答滴水不漏，语气依旧温柔，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第一轮试探，失败。
祝枝山并不气馁，他继续东拉西扯，话题从珠宝谈到古董，再谈到艺术品收藏，试图找到莉莉安的兴奋点。他发现，当谈到一些具有东方古典韵味的艺术品时，莉莉安的话会稍微多一点点。
“莉莉安小姐似乎对东方艺术很有见解？”祝枝山趁机问道。
“只是个人一点小小的爱好。”莉莉安谦虚地说。
时机到了。祝枝山佯装不经意地翻动自己的手包，一个小心，“啪嗒”一声，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传感器掉在了地上，正好滚落到莉莉安脚边。那东西外形做得像一颗高级纽扣，毫不起眼。
“哎呀，什么东西掉了？”祝枝山故作惊讶。
莉莉安弯腰替他捡起，递还给他。“查猜先生，您的纽扣。”
“谢谢，谢谢！”祝枝山接过来，手指“无意间”在莉莉安的手背上轻轻拂过。就在这接触的瞬间，那枚“纽扣”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采集到了莉莉安指尖极其微量的皮屑和汗液残留。这是唐伯虎的黑科技之一，用于生物信息采集。
然而，就在莉莉安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时，祝枝山凭借着他那被唐伯虎戏称为“行走的荷尔蒙探测器”的敏锐直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与这静谧雅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味。
那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带着点冷冽金属感的香水尾调，混杂着一点点……硝烟反应后的特殊气味？这种味道，他只在之前与走私集团外围成员交手时，在那些家伙身上闻到过！绝非一个普通水疗中心理疗师该有的气息。
祝枝山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依旧是一副沉迷享受的猪哥样。他一边继续和莉莉安闲聊，一边通过隐藏的通讯器，用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语，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纽扣’已回收。‘花香’独特，疑似带‘刺’。”
外面的徐霞客和远城的唐伯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莉莉安可能有问题，她身上有与走私集团相关的痕迹，而且可能具备危险性。
“枝山，提高警惕，找机会安全撤离。”文徵明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就在这时，莉莉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脸上温柔的笑容不变，对祝枝山说道：“查猜先生，请您先休息一下，我需要去补充一下按摩精油，很快回来。”
她起身，优雅地离开了包厢。
祝枝山立刻翻身坐起，眼神锐利。“老唐，能追踪她的手机或者这里的内部通讯吗？她刚才那个信息很可疑！”
“正在尝试切入他们的内部网络……稍等……”唐伯虎那边传来急促的键盘声，“不妙！水疗中心的安保系统刚刚被无声无息地激活了，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信号正在快速向你的区域靠近！枝山，你暴露了！快走！”
祝枝山心头一凛，知道不能再犹豫。他迅速穿戴整齐，将那个采集了生物信息的“纽扣”紧紧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准备冲出包厢。
然而，他刚拉开包厢门，就看到走廊尽头，两个穿着维修工制服、但眼神凶狠、步履沉稳的男人正快步朝他走来，手看似随意地插着工装裤口袋里，那鼓囊的轮廓，明显藏着家伙。
另一边，莉莉安去而复返，脸上那温婉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类似电击器的装置。
前有狼，后有虎。
祝枝山暗骂一声，猛地将旁边一个装饰用的高大青花瓷瓶推倒在地，清脆的碎裂声顿时响彻走廊，也暂时阻挡了前面两个“维修工”的脚步。他趁机转身，朝着与莉莉安相反的、通往内部员工区域的通道狂奔。
“目标逃离VIp三区！封锁b出口！”莉莉安对着衣领处的微型麦克风冷声下令，声音里再无半点柔和。
祝枝山在迷宫般的走廊里夺路而逃，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他一边跑，一边对着麦克风低吼：“妈的，这哪是理疗师，这分明是女罗刹！老唐，导航！我该往哪儿跑？”
唐伯虎的声音也带着紧张：“右转！前面左拐有个杂物间！霞客已经进去接应了！坚持住！”
祝枝山依言右转，猛地撞开左侧一扇虚掩的门，果然是个堆放清洁用品的杂物间。他刚闪身进去，徐霞客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出现，一把将他拉到一堆杂物后面，低声道：“蹲下，别出声！”
门外，脚步声迅速逼近，夹杂着低声的交谈。
“……看清往这边跑了？”
“肯定在附近，搜！”
“老板说了，要活的，问出他们的底细。”
声音在门外停留片刻，然后渐渐远去，似乎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杂物间内，惊魂未定的祝枝山和屏息凝神的徐霞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暂时安全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生物样本拿到了吗？”徐霞客低声问。
祝枝山摊开手心，那枚“纽扣”安然无恙。“拿到了。但这次真是亏大了，差点把本少爷这百十斤肉交代在这儿。”他心有余悸地擦了擦冷汗，“这‘黑狐’手下真是藏龙卧虎，一个理疗师都这么生猛。”
徐霞客检查了一下门外，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想法脱身。唐兄，可有撤离路线？”
唐伯虎的声音传来：“正在生成……需要一点时间绕过他们的监控封锁。你们坚持一下。”
就在这时，祝枝山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跳了出来，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礼物已收到，很精致。期待下次会面，‘查猜先生’。”
信息的附件，是一张经过处理的、模糊不清的照片，但依稀能辨认出，是祝枝山之前扮演“查猜”时，进入水疗中心被某个隐蔽摄像头拍下的侧影。
祝枝山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对方不仅识破了他的身份，还精准地找到了他的加密联络方式！这次行动，他们看似拿到了一点生物信息，却彻底暴露了自己，并且引起了“黑狐”本人最直接的“关注”。
这封来自“黑狐”的挑衅信息，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钻入四人组的心脏。他们拿着莉莉安的生物样本，却陷入了更危险的围猎之中。下一次会面，会是怎样的鸿门宴？“黑狐”所谓的“期待”，背后又隐藏着怎样致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