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天武大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父皇，我大夏承平日久商贾繁盛，京中富户，江南盐商，其家资之巨远超国库。如今国难当头，彼辈自当为国分忧！”
刘邦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儿臣恳请父皇，即刻下旨，于我大夏全境，向所有商贾，加征三成的‘济乱税’！以所得之银，专项用于安置灾民！”
“此举，既可解国库空虚之危，又可平抑物价，打击奸商，更能让天下百姓，看到朝廷与民同在的决心！一举三得，实乃安邦定国之良策！”
“济乱税？”
此言一出，殿上一片骚动。
但这一次，附和的声音，却远远多于反对。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末流。
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士大夫眼中，商人不过是逐利的群体，让他们在国难当头之时出点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笔钱不用他们自己掏。
“沛王殿下所言极是！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何况那些身家万贯的富商！”
“臣附议！此乃利国利民之举！”
“请陛下圣断！”
然而，这番话听在萧济安和丞相王道的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毒！
实在是太毒了！
所有人都知道，丞相王道之所以能在朝中屹立不倒，除了皇帝的信任，最大的倚仗，便是与江南各大商行之间，那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家，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大夏商人群体的总代言人。
更狠的是，刘邦的计策，还未结束。
“父皇，”他再次躬身，
“此税事关重大，为防底下官员征税不力，或与商贾勾结中饱私囊，儿臣恳请，由专人督办此事。”
“哦，依你看，何人可担此任？”天武大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儿臣也知，征税一事向来阻力重重，尤其是向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征税，更是难上加难。”
“此事，非德高望重、手腕通天之人，不能为之。”
他对着丞相王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神情里充满了诚恳。
“丞相大人，乃我大夏百官之首，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更与江南各大商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您老人家亲自出面，负责推行这‘济乱税’，想必一定能马到功成，事半功倍！”
“臣，附议！”一名刘邦的党羽立刻出列。
“臣也附议！王丞相乃国之柱石，此事非您莫属啊！”
“能者多劳！请丞相大人为国分忧，为天下万民分忧！”
一时间，无数顶高帽，被扣在了王道的头上。
这是一个局。
一个无比阴狠、也无比精妙的阳谋！
刘邦的这一招，根本就不是为了解决灾民问题，他只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用一种谁也无法拒绝的方式，直接扔给了他的政敌——丞相王道，以及他背后站着的，定北王萧济安！
同意？
同意加征商税，便是与天下所有商人为敌！
商人群体，富甲天下，能量巨大，一旦得罪了他们，等于自断财路。
萧济安那好不容易才在民间建立起来的“仁义”形象，也会因为这项苛政而毁于一旦。
不同意？
不同意，便是将二十万灾民的生死置之度外！
在国难当头之际，不思为国分忧，不顾百姓死活。那所谓的“为民请命”，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无论怎么选，都是输。
丞相王道气得浑身发抖，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出列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因为刘邦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为国为民”的道德制高点上。
燕王朱棣那双微阖的眼睛，也终于睁开了一丝缝隙，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被架在火上烤的萧济安。
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萧济安和王道的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对刚刚在科举改革上出尽了风头的翁婿，将如何应对这个无解的死局。
“丞相，五郎。”
龙椅之上，天武大帝的声音幽幽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表态，只是将那双深邃如渊的目光，投向了这对陷入绝境的翁婿。
“你们，以为如何？”
王道一生宦海浮沉，何曾见过如此阴狠的阳谋。
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言善辩，能引经据典，但他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来。
沛王刘邦站在人群中，捻着自己那两撇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眼底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快意。
【洞察】
【刘邦，忠诚度-80。内心真实想法：萧济安，你不是能言善辩吗？你不是会收买人心吗？现在，数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就是压在你身上的数十万座大山！
我看你如何破局！你若同意，便是与天下商人为敌，我只需暗中派人，将你岳父逼反商人，断你财路的消息散布出去，你便成了众矢之的。你若反对……呵呵，那你这“贤王”的面具，也就该撕下来了！怎么选，你都是输！】
太子朱标的目光，在萧济安和刘邦之间来回扫视，眼神复杂。
他既希望看到萧济安吃瘪，又隐隐觉得刘邦此计太过毒辣，有伤天和。
大殿之内，百官的议论声，如同蚊蚋，嗡嗡作响。
“沛王殿下此计，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是啊，国库空虚，总不能眼看着那些灾民饿死吧？商人逐利，国难当头，理应为国分忧。”
“只是……这加税三成，怕是会引起商界动荡啊。”
“那也总比引起民乱要好！此事，我看丞相大人和定北王殿下，责无旁贷！”
朝臣们纷纷附议，话里话外，都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死死地按在了王道和萧济安的手里。
这便是人性，天塌下来，总希望有个子高的顶着。
压力，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萧济安。
萧济安能感受到，来自龙椅之上的审视，来自刘邦的得意，来自百官的推诿，以及来自他身旁，岳父王道那近乎绝望的沉默。
所有人都等着他做出选择。
同意，还是反对？
他闭上眼，脑海中无数条线索交织缠绕，每一个选择的背后，似乎都通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