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的话让五条悟沉默，他也看不清无邪现在的状态，在六眼的视线里，无邪现在是被突然飙升的咒力和另外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支撑起的人形，矛盾又易碎。
而且自那个青年正式跟五条悟见面以后，原本笼罩在无邪身上的那层迷雾浓了起来。
关于无邪到底是以什么状态存在，五条悟看不清，自然也没说什么。
但无邪多聪明，聪明到能一个人算计和掀翻九门和它布下的棋盘，把自己从棋子变成了执旗手的人怎么能看不懂五条悟的欲言又止。
五条悟沉默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但无邪已经知道了答案。
无邪之前因为接连瞬移的眩晕蹲在地上，此时力气一散，他坐在地上，随手拿来扎起头发的那根脆弱的发绳此刻应景断开，任由他的头发被突起的山风吹起，露出一双无助又痛苦的眼睛。
无邪的崩溃有迹可循。
说实话无邪现在才在他面前露出崩溃的样子有些出乎五条悟的意料。
在暗网有了名气，也逐渐积累起自己的势力后，无邪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了现在的种花，把他记忆里那些人全部查了一遍。
没有。
全部查无此人。
所以五条悟那份用咒具套话做出的调查报告到底是成了他的一份妄想。
但他还是可以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地忽视总在夜里出现的那道目光和给自己掖被角的冰凉手指。
直到那个棺材的出现，他情绪崩溃后被“人”揽入怀中，强行冷静。
这是他彻底崩溃的开始。
冰凉的躯体，听不到的呼吸和心跳，还有他看到的那种缀于眼下的苍白骨片，无一不在彰显着眼前人不是活人。
到现在，他自己好像也不算活着了。
在这个故地，无邪的崩溃悄然无声，五条悟识趣的也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看着，看着无邪的脊背逐渐弯曲，然后发自灵魂的颤抖。
他的哀嚎没有声音，哭喊也没有。
就像被追杀时，没有人听到他的祈求，没有人听到他的哭嚎，所有他在意的人，他视为家人的人还没享受够他们艰难寻来的安稳，再次被拖入了纷乱的旋涡，躲不掉，逃不出。
小哥，胖子，小花，瞎子，就连黎簇都在他身后伸出手，把他往外推了一步又一步，用自己的血肉身躯帮他挡了一刀又一刀。
无邪在奔逃时似乎又回到了张家古楼，耳畔响起了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歌声。
“小三爷你向前走啊，莫回头……”
“莫回头……”
自潘子死后他的耳畔总是出现这几句不成调的歌声，在开始吸食费洛蒙，接触那些阴冷的记忆后，变本加厉。
作为赤脚医生的黑瞎子帮他看过，这是幻听。
一句“莫回头”陪伴了无邪十年，直到他接到了人，带着小哥和胖子回到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农家小院，断断续续的歌声被他们三个日常相处时的柴米油盐声掩盖。
而现在，无邪跪伏在地，痛苦的无声哭嚎时，那断断续续的歌声再次响起。
是啊，莫回头。
无邪逐渐冷静下来，他已然没有了回头路，他找不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跟在身边的那个存在和自己到底算不算人类。
但，只要他们还在，他还是他，小哥还是小哥，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能有一样的境遇，变得和他们一样，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回到他身边？
深呼吸几下，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再坏了。
对！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一个人悲春伤秋，而是找到自己和类似小哥那个存在之间的联系，找到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再如法炮制把大家都找到。
九门不算家，吴山居也不算家，小哥他们在的地方才叫家。
他连汪家都能推翻，连终极都能算计，而现在需要他接回家的人只是多了几个而已。
他们只是在等着他去接他们回家罢了……
五条悟礼貌的没有将目光落在在无邪身上，但六眼的全方位视角避不开，这也让五条悟看见了无邪身上的变化。
这个似乎都要将灵魂抖散的消瘦青年体内出现了咒力回路。
那个被隐藏起来的术式第一次在五条悟面前展露一角。
咒力的本质是负面情绪。
一个连自己的存在都质疑和厌恶上的家伙，身上的咒力几乎是铺天盖地，如果能拿来孵育咒灵，高低得养出一个特级咒灵的程度。
在看到无邪的第一面时五条悟就知道无邪有咒力，而且可能有一个隐藏起来的，会颠覆咒术界的术式。
很强大，强大到就连六眼在窥视到一点边角时都开始发烫。
已经在心里安抚好自己并定下目标的无邪以几乎冷漠的速度收敛好了自己崩溃四散的情绪，思绪回笼，他抬头看向安静没出声的五条悟，眼角有漆黑的咒纹一闪而过。
五条悟当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看着无邪的眼角，总觉得咒纹的图案有些眼熟，但现在不是深究那个的时候，五条悟看着重新恢复精神的无邪，对着还坐在地上的人伸出手。
“恭喜！”
无邪知道五条悟在恭喜什么，体内出现的新力量他也感受到了，几乎是在自己想通的那刻，一种之前没有接触过了力量席卷了他的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了起来，只缺一个契机。
将目标重新定为接人回家的无邪看着五条悟，目光认真。
“你有熟悉或者认识的医生吗？”
无邪指了一下自己外观完整，似乎没有做过手术的鼻子。
“我想要检查一下自己的鼻子是否丧失了嗅觉，如果可以，我可能还需要一个小小的手术。”
自己身上的伤大部分都被他带了过来，并重新经历了不止一遍，无邪的手抚过手臂上和脖颈上那几道明显的伤，目光里染上追忆。
伤被带了过来，鼻子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但无邪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的嗅觉和在雨村时差不多，或者更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原因，但这的确值得细查一下。
如果嗅觉还存在，那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必须的东西，舍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