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苏青瑶扑在透明容器的边缘，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有心疼到极点的委屈，还有被那个混蛋气到不行的羞恼。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还有半点平日里高冷班长的模样。
站在不远处的张伟，咧着嘴，一边笑一边抹眼泪。他觉得这一天经历的事情，比他过去十八年加起来还要离谱。
而裴谨言、高云，以及周围一众白大褂，则集体石化。
他们愣愣地看着容器里那个刚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少年，又看了看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所以，一个足以引发“灭世”级别警报、硬扛诛仙杀意、让“盘古三号方案”都差点崩溃的男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为了确认一辈子可乐鸡翅的归属权？
这画风，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洪荒神魔养老院】
月下老人：“【手帕擦泪.gif】呜呜呜，成了！成了！这红线，我用南天门的柱子都拉不断了！我的年度KpI稳了！”
财神爷：“牛市！牛市回来了！不！这不是牛市，这是直接开辟新赛道，独立上市了！‘驰瑶概念股’即刻起，停止交易，转为非卖品！长期持有！价值投资的胜利！”
齐天大圣：“【猴子挖鼻孔.gif】没劲，还以为能多打一会儿。醒了就知道吃，出息！”
太上老君默默发了一张图。
图上，是一碗热气腾腾，撒着葱花和香菜的……豆腐脑。
咸的。
……
“咳咳。”
萧驰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咳，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力气。
身体像是被彻底重置了，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但又像是第一次使用这具全新的躯体，有些不听使唤。
“别动！”
老医生一个箭步冲上来，紧张地喊道：“你的身体刚刚完成重塑，需要适应期！”
苏青瑶也顾不上哭了，连忙伸手想扶他，却又怕碰到他伤口，一双小手在半空中无处安放，急得眼圈又红了。
“我没事。”萧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就是……有点饿。”
他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不，一头牛不够，得是龙。锁龙井里那种。
“快！准备最高规格的营养餐！不！直接让后厨准备吃的，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裴谨言立刻下令。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萧驰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裴谨言身上。
“裴主任。”
“我在。”裴谨言走到容器旁，目光灼灼。
“那个……加入龙盾，成为国家栋梁，守护世界和平的offer，还算数吗？”萧驰一脸认真地问道。
裴谨言一愣，随即笑了：“当然算数。”
“那……食堂吃饭不要钱，还给配米其林大厨的事呢？”
“也算数。”
“好！”萧驰一拍手，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气势很足，“那我现在正式宣布，我，萧驰，从今天起，就是龙盾的人了！”
他顿了顿，看着苏青瑶，又补充了一句：“顺便问一下，家属能跟着一起蹭饭吗？”
“噗——”
苏青瑶刚止住的眼泪，差点又被他气出来。她又羞又恼，伸出粉拳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嘛。”萧驰嘿嘿一笑，然后表情一正，看着裴谨言，“裴主任，既然现在是自己人了，那我是不是可以问几个问题？”
裴谨言推了推裂开的眼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知道，真正的谈话，现在才开始。
“第一个问题。”萧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陈小兔是‘截天教’的人，是所谓的‘容器’，这件事，你们龙盾事先知不知道？”
整个医疗室的气氛，瞬间一凝。
高云的眼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裴谨言。
裴谨言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们也知道，这次蜀山之行，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萧驰追问。
“……是。”
“所以，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拿我当诱饵？”萧驰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苏青瑶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她紧张地看着裴谨言，生怕他给出肯定的答案。
裴谨言没有回避萧驰的目光，他坦然道：“是。也不是。”
他示意高云将一份电子文档，投射到一面完好的墙壁上。
“我们很早就监控到了陈小兔的异常，也知道‘截天教’在蜀山锁龙井有异动。但我们的人，无法介入。”
裴谨言指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和报告。
“锁龙井的阵法，排斥一切带有我们‘龙盾’印记的人和设备。我们派去的几支小队，都在外围就失去了联系。强行攻入，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阵法崩溃，怨龙出世。”
“我们需要一个‘变数’。”裴谨言的目光，重新回到萧驰身上。
“一个不属于任何一方，却又身负奇异力量的‘变数’，去打破那个僵局。一个能让‘截天教’的守井人，心甘情愿为他打开大门的人。”
萧驰瞬间明白了。
陈小兔这个“容器”，只是开胃菜。他自己，才是“截天教”真正想要的主菜！
是他在学校里展露出的那些蛛丝马迹，让他进入了龙盾的视野，也同样进入了“截天教”的视野！
“这是一场赌博。”裴谨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我赌‘截天教’会找上你，赌你能在那样的绝境中，活下来，并且把水搅浑。”
“你就不怕我真的死在里面？”萧驰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意。
“怕。”裴谨言回答得很干脆，“所以我把龙盾最精锐的快速反应部队，部署在了距离你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并且，为你准备了‘盘古三号方案’。”
“我赌的，是你这个人。我赌你的价值，远超这次行动的风险。”
裴谨言看着他，一字一顿：“事实证明，我赌赢了。你不仅活着回来了，还给我们带回了更大的惊喜。”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道被斧头劈出的，深不见底的裂痕。
萧驰沉默了。
他很想发火，很想骂娘。任谁知道自己被当成棋子和诱饵，心情都不会好。
可他看着裴谨言那坦诚，甚至带着一丝狂热的眼神，却又骂不出来。
这是一个疯子。
一个为了守护那个“美丽泡影”，不惜一切代价的疯子。
“行吧。”萧驰叹了口气，一副认栽的表情，“既然赌赢了，那我的奖金是不是该兑现了？佛跳墙，可乐鸡翅，先给我安排上。”
他用一种插科打诨的方式，揭过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苏青瑶松了口气，她真怕萧驰会当场翻脸。
裴谨言也笑了，他知道，萧驰这是答应了。
“没问题。”
就在这时，萧驰的瞳孔，那片深邃的星空深处，一抹介于血色与暗金之间的奇异光芒，不经意地闪过。
他那被重塑过的身体，对于能量的感知，敏锐了百倍不止。
他忽然看着裴谨言，开口问道：“裴主任，‘盘古三号方案’，应该不是第一次用吧？”
裴谨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能告诉我，”萧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向了最核心的问题，“在我之前，有多少人……失败了吗？”
医疗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诱饵”的问题，更加尖锐，也更加残酷。
“盘古”的命名，本身就代表着开天辟地，代表着从无到有。
而这种级别的方案，每一次启动，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湮灭，和另一个生命……万中无一的新生。
高云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个问题，是“龙盾”内部，最高级别的禁忌。
裴谨言沉默了很久，久到苏青瑶都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最后，他缓缓地，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个。”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们都是龙盾最优秀的战士，在对抗‘异常’的战斗中，被无法逆转的能量侵蚀，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盘古’方案，是我们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们都失败了。”
“你是……第一个成功的人。”
裴谨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悲伤。那是一个决策者，在无数次失败和牺牲后，才会有的眼神。
萧驰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就是了。”
他从容器里，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对着裴谨言，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以后，这种送死……不对，是开拓新世界的活，就交给我吧。”
“毕竟，”萧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的饭票，可是终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