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静默领域与抉择
时间，仿佛被冻结的琥珀。
山谷裂缝前，一幅诡异的画卷凝固着。数十名全副武装、散发着冰冷杀气的“裁决者”士兵，如同博物馆里精心摆放的雕塑，维持着攻击前的姿态，脸上的惊愕与恐惧清晰可见。能量武器黯淡无光，动力装甲沉寂无声，连空气中飞扬的尘土都悬浮在半空，不再落下。
唯有中心区域，还有着微弱的“动态”。
夜莺、青囊和塞缪尔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思维也像是被裹上了厚厚的棉絮，运转迟滞。他们看着缓缓转过头、发出询问的林薇，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处理眼前这超越理解的一幕。
“……我……睡了多久？”
林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初醒的沙哑和一丝真实的困惑。她那双虚无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井，倒映着青囊惊骇的面容，却似乎并没有聚焦在“现在”，而是穿透了他，看到了某些更加悠远的东西。
青囊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拼命集中精神，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静默”之力，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不知道……大概……半天……”
他的声音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微弱而扭曲。
林薇微微偏头，似乎是在理解这个信息。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被“静默”的裁决者士兵，扫过他们手中那黯淡的能量武器，扫过“碎骨者”格玛那凝固着惊骇与挣扎的猩红眼眸。
她的眼神中，没有杀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个人走过路边，随意地瞥了一眼脚下的石子，淡漠，疏离。
“这些……吵闹的东西……”她再次开口，空灵的意念回荡在停滞的空气中，“……很碍事。”
她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随着这个意念的浮现，那笼罩全场的“静默”之力，性质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凝固与停滞，而是多了一种……“否定”的意味。
如同橡皮擦抹过铅笔的痕迹。
那些被“静默”的裁决者士兵，从最外围的开始，他们的身体，连同身上的动力装甲、手中的武器，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
不是爆炸，不是融化，而是仿佛他们存在的“概念”本身被从这个世界暂时性地“擦除”了。没有留下任何残骸，没有能量逸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化为虚无。
一个，两个，十个……
这无声无息的湮灭，比任何血腥的屠杀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夜莺、青囊和塞缪尔眼睁睁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是什么样的力量？！这已经不是觉醒者的范畴，这近乎……神只的权能！
“碎骨者”格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如同被抹去的画像般一个个消失，猩红的漩涡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他拼命燃烧着自己的黑暗本源，试图冲破这该死的“静默”！暗金色的装甲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一丝丝黑色的电光艰难地从装甲缝隙中窜出，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
“不……！我乃‘主教’座下……‘碎骨者’……怎能……在此……”
他的抵抗，似乎引起了林薇一丝微弱的“注意”。
她那虚无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格玛的身上。
仅仅是被那目光注视，格玛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冻结、吸走！他那刚刚凝聚起的一丝黑暗能量，在那目光下瞬间溃散！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强大的三阶高段觉醒者，而是一只被放在显微镜下，随时可以被指尖碾碎的虫子！
林薇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她似乎思考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抬起了那布满裂痕、却带着莫名韵律的手，对着格玛，轻轻……一握。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碎骨者”格玛，连同他那身暗金色的重型动力装甲，以及那柄缠绕着黑色闪电的战斧，就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了空气之中。
连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
至此，整个“裁决者”小队，全军覆没，痕迹全无。
山谷裂缝前，只剩下林薇、夜莺、青囊和塞缪尔四人，以及那依旧弥漫的、令人窒息的“静默”领域。
林薇缓缓放下了手，眉心的淡灰色花蕾印记似乎黯淡了一分。她周身的混沌气息也波动了一下，那双虚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疲惫？
笼罩全场的“静默”之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噗通！”“噗通！”
夜莺和青囊几乎同时脱力地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他们的后背。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经历，比他们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耗费心神。那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塞缪尔虽然还能站立，但脸色也苍白得可怕，他看向林薇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林薇阁下获得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也太过于……非人。
林薇似乎没有察觉到队友们的状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裂痕的手，又抬头望向辐射区之外那片正常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山谷，虚无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焦点”。
“……该……离开了。”
她迈开脚步，向着山谷裂缝走去。她的步伐依旧有些虚浮，身体表面的裂痕在移动中似乎有扩大的趋势，但她走得很稳，仿佛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迹。
夜莺和青囊强撑着站起身，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茫然，以及一丝坚定。无论队长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依然是他们的队长，是带领他们走出绝境的核心。
塞缪尔也默默跟上，圣光在他周身流转，试图驱散心中那因目睹“神迹”而产生的寒意。
四人穿过山谷裂缝，终于彻底离开了那片令人绝望的辐射区。温暖的阳光（尽管天空依旧带着末日的昏黄）洒在身上，清新的空气（相对而言）涌入肺叶，带来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然而，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感慨。
林薇在走出辐射区后，身体晃了晃，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她眉心的花蕾印记变得更加淡薄，周身的混沌气息也收敛了许多，那双虚无的眼眸中，疲惫之色更加明显。
“队长，你需要休息！”青囊立刻上前扶住她。
林薇没有拒绝，她靠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山岩旁坐下，闭上了眼睛，似乎再次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调息之中。但这一次，她的气息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弱濒死，而是带着一种内敛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磅礴。
夜莺立刻负责警戒，侦查周围环境。塞缪尔则开始利用圣光，为众人治疗这一路奔逃和刚才精神冲击带来的暗伤，尤其是青囊，他的精神力损耗严重。
青囊守在林薇身边，心情复杂地看着她。队长苏醒后展现的力量，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但也带来了更多的问题和……隐患。那种漠视生命、言出法随般的力量，真的……没有问题吗？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林薇，忽然又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眼中的虚无感消退了不少，虽然依旧深邃得不见底，但至少有了“人”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思索。
她看向青囊，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不再那么缥缈：“青囊……”
“队长，我在。”青囊连忙应道。
“我……昏迷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林薇的语速很慢，仿佛在回忆和组织语言，“关于……那些‘吵闹的东西’的来源……关于……‘漩涡之眼’……”
青囊精神一振，屏住呼吸聆听。夜莺和塞缪尔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悄然靠近。
“它们……并非这个世界的原生之物……”林薇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沉浸在某种信息的回溯中，“它们是……‘饥饿’的投影……来自世界之外的……‘湮灭之影’……依靠吞噬秩序与生机……存在……”
“而‘漩涡之眼’……是它们在这个世界……打开的‘孔洞’……是坐标……也是……汲取能量的……管道……”
这些信息，与之前守泉人所说的相互印证，但更加具体！
“我们……必须……关闭它们……”林薇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紫绿色星芒，虽然一闪而逝，却让青囊等人心中一暖，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熟悉的队长。“否则……这个世界……终将被……啃噬殆尽……”
“可是，队长，我们现在……”青囊欲言又止，看了看林薇依旧布满裂痕的身体。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如何去对抗能驱使“裁决者”这种精锐部队的天命会？
林薇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看着那些仿佛一碰就会碎开的裂痕。
“这股力量……还不完整……也不稳定……”她低声道，“‘凋零’与‘新生’……‘终结’与‘起始’……我需要……找到平衡的……‘支点’……”
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望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那个方向，正是青囊怀中那块“古木信标”隐隐指引的方位。
“守泉人……说的‘古木之灵’……或许……就是关键……”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却清晰地表达了一个意思：她需要去寻找“古木之灵”，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守泉人的托付，更是为了稳定她自身那过于强大而危险的力量！
这个决定，让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前往寻找可能存在的“古木之灵”，意味着他们要主动踏入更深的未知，面对可能比天命会更可怕的危险。但留在相对“安全”的区域，不仅无法完成任务，林薇队长这失控的力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是返回相对安全的江城基地，从长计议？还是遵循直觉与使命，踏上寻找“古木之灵”的险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薇身上，等待着她的最终决断。
林薇缓缓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脆弱，但她的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属于强者的意志与锋芒。她看向远方，那里是未知，是危险，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我们……不去江城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去……寻找‘古木之灵’。”
---
（接下来的章节将围绕林薇小队决定寻找“古木之灵”后的行动，他们如何规划路线，应对沿途的危机，以及林薇如何尝试掌控那混沌初醒的恐怖力量。）